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六宫粉黛无颜色第46节(2 / 2)


  “你南北两个大营今夜之前开拔,入海子湾剿水匪,淮扬城十二城门全换上我的将领,你麾下的姚、余等六十五位皆是虎将,愚弟害怕呀,必须统统交于我手,扣押做人质。”

  “贤弟拿我当三岁稚童了,你前脚收拾了皇帝,后脚顺手铲除了我,一箭双雕,我只答应南营北营剿匪,姚余二人给你,其他的,我要留他们看家护院,拱卫大本营,保存我慕容氏的实力,但求你问鼎天下那一天,看在以前的情分上,莫要苦苦相逼。”

  “也罢。”

  走出营帐,上马,到了山下隐蔽处对慕容康说:“就这一两日了,你告诉城中和各城门的兵士们,邢家的人攻城的时候,稍作抵抗便可,要缴械要关押,都依着他们,待行宫那边乱起来,你带一队人上观音山,那有个小山寺,你哥哥就关在那里,务必毫发无伤救他出来,我即刻去行宫,请旨剿匪,让茂林带南北二营入海子湾,到了目的地,摆脱了邢家的眼线便立时折回,与东西两营会合,他们必然在夜间行动,待破晓时分,想必已分出了胜负,是勤王救驾还是兴兵起义,都有余地,行宫的仗不论谁赢,我们都要有足够的实力威慑,他们刚经历大战,必然不敢再起争端,还有府宅那边,三四个时辰一换岗,时刻警惕,莫让人钻了空子,挟持家人为质。”

  慕容康:“儿子遵命。”

  到了行宫,直入竹烟波月堂,皇帝刚用过早膳,在御桌前批阅几个加急送来的奏章,握着朱笔,慕容槐虽恩赐御前免跪,但从不逾越,行罢礼,言奏了来意。

  “臣几年前就已是修行弟子,诚为国祈太平,时和年丰,为家祈兴旺,子孙绵绵,为已祈天寿,鞠躬尽瘁,今普化天尊诞日,不得不还愿,斋戒沐身,入演科仪祭典,望陛下恩准告假几日......”拱着手,姿态端正恭顺。

  皇帝搁下朱笔,笑的和蔼:“爱卿仙道风骨,让朕神往不已......”寒暄了几句,允了。

  慕容槐又道:“楚州濒海有一处礁石湾,历来被水匪盘踞,易守难攻,时常滋扰沿海几个渔村,进来又劫掠了村庄,还伤了十几条人命,臣请派亲兵过去,联合府兵共商围剿之计,务必铲除殆尽,臣辖下支使程应和几员将颇熟水战,请陛下......”

  皇帝道:“那个地方朕也听说了,此等悍匪,早该剿灭,准了,告知程应,除恶务尽。”

  慕容槐又跪地磕了个头,谢过恩,告退。

  待他出门,皇帝敛了笑意。

  襄王从屏风后出来,不忿道:“这老狐狸,准备观望到底了。”

  皇帝冷笑了一下:“人为自保,无可厚非。”

  刀已磨锋,就看谁的最锐利。

  七月初九日是个阴天,没有风,空气闷热的像在蒸笼,定柔坐在院中石桌,百无聊赖地看着天,莫名心慌起来,握着纨扇手心潮腻腻都是汗,不停扇风,丫鬟取来风轮叶扇和冰盆,转动起来,略微有了凉意。

  行宫水榭亭,棋盘上已星罗棋布,缓缓睁开阖着的双目。

  坐在乌木椅中,极目远眺,天际四垣阵云厚积,一丝缝隙也无,据说这是大战前的征兆。四衢八街依昔一派宁静祥和,檐牙翘角层出叠现,楼阁翠幕,参差有多少人家?远处的重峦迭嶂绵亘千里,苍茫而遥远,这山河,亘古不变。

  沙漏轻响,索索地流失着时刻,天地间似有一张巨大的口,将光亮一点点吞噬,淮扬城渐渐没入黯然,黑夜要来临了。

  襄王已穿上了金甲戎装,腰挎宝剑,对他说:“两位娘娘已安置好了。”

  他点了点头。

  同一时刻,城北一处民居小宅。

  一位样貌普通的男子在告别他的家眷,穿上了崭新的袍子,缠了鹿皮护腕,摸了摸胸口的衣物,一块冷邦邦的东西,对抱着稚子的妇人说:“我要建功立业去了,为咱们家搏一个前程,若有不幸也是我命运不济,你便改嫁吧,家里的钱都在胆瓶里,看在夫妻一场的情分上,把孩儿给我养育大,若侥幸被上天眷顾,以后飞黄腾达,必对你有始有终。”

  妇人流出了泪:“你就是个小主簿,能做什么惊天大事?”

  男人也含着泪:“天降大任与斯,责无旁贷!我寒窗十年,为人诬陷,取消了应试的资格,只能窝在这一隅之地做一个小吏,韬光养晦,原来是为着这一天。”

  然后,便走出了家门,沿着坊肆入了一个隐僻的小巷,一行人在等他。

  “兄弟们都召集齐了吗?”

  “一百四十二人皆已就绪,为避巡城军耳目,先于家中待命,咱们本就是市井之徒,素日被官府打压,空有一身功夫吃不上饭,大哥这次银子给的足,他们自然奔着卖命来的。”

  “没告诉他们实情吧?”

  “大哥放心,咱们向来只收银子做事,不问缘故。”

  “好,稍事到前面染坊领兵器,届时竹哨为号。”

  远郊密林,银光甲的兵士趟着密匝匝的野草走出来,漫山遍野如蚁群出穴,一个打头的说:“兄弟们,我们在这个林子吃喝拉撒一个月,连只鸟都不敢惊动,总算熬出了天日!”

  揭开一块草皮,原来是活的,露出一段地下通道,点起火把,士兵们一个接一个跳了下去。

  东城外武宁军大营,校场已集结了上万士卒。

  高台上,邢全擐甲披袍坐在太师椅中,表情深沉,一众百十名将官危襟正站,邢胤辉穿着鱼鳞甲,站在黑蟒藩旗和纛旗之下,举着大刀,喷着口水说的激越昂扬:“他赵家的江山是我们几代人流血流汗守出来的,如今他想卸磨杀驴,要削藩夺印,得问问我们的刀答不答应!”

  “不答应!不答应!”底下排山倒海地附和,扬着长矛,士气如虹。

  “江山轮流坐......”

  邢全问手下一个将领:“邓州和襄州那边打起来了吗?”

  “是,正在鏖战,已拖住了,他们赶不来驰援。”

  “慕容槐走了吧?”

  “我们的人一直盯着白云观,只要他出来,立刻绞杀,绝不容坏了我们的事。”

  “京中的飞鸽传书说皇帝此次来随行的禁卫军四千五百人,告诉他们务必活捉皇帝,我有大用。”

  戌时三刻,天色全黑,成千上万的火把海潮般涌来,三万大军摩肩接踵,攻城开始,抛火石,连弩,吕公车,云梯......

  淮南军接到上头佯败的命令,又不好不应战,应付的手忙脚乱。

  那一夜淮扬城从老到小都没敢入寐,火光冲天中只听到火石轰隆隆的声响,不知落在了哪家哪户,谁会成为新坟包里的冤魂,一整夜,外头都是烈烈的甲胄声,箭矢脱弦的嗖嗖声,兵刃割裂血肉的劈刺声......惊恐地,不知道等待小老百姓的是怎样的命运。

  不到半个时辰,东城的三个门便破了,活虏副使樊佐,武宁军以城门为据点,喊杀着,浩浩荡荡涌杀向其他城门,亥时正刻,邢全勒马走在街市大道上,这座城已被牢牢踩在脚下,兵士列战两旁,口呼万岁,行宫四周已围成了铁桶。玄晖门外,箭雨如亿万飞火流蝗,掣电驰风划过半空,撕裂静夜的墨黑,刹那行宫内外成了白昼,霹啪啪钉入朱阑琉瓦上,砖木所造的瞻泊致远殿、水云凉暇殿,不消片刻便沐浴在了滚滚火海中,火龙狰狞映红了天穹。

  玄晖楼上不时有禁军的尸首坠下来,身上成了蜂窝。

  武宁军步兵已架了云梯,蚁聚蜂攒,疯涌而上,黄龙旗旌也燃了火,禁军战而不乱,持着掉刀长戟,杀得血水飞溅,很快破了第一轮攻击,然后第二轮,第三轮......

  武宁军的尸首从高处掉下,在门墙前堆成了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