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六宫粉黛无颜色第63节(2 / 2)


  倚着花树出神,不停地想,这一生难道就这样度过吗。

  有一个面生的嬷嬷进了一坞香雪,来到她跟前:“美人,奴婢见礼了,求您去探望一下慕容宝林吧,她快不成了,奴婢实在没法子了。”

  五姐姐?

  我连她的模样都没记住。

  快死了?

  听雨阁离韶华馆隔着四道宫巷,走了近半个时辰才至。

  庭院不大,不及韶华馆一半,坐北朝南,有些背阴,比她想象的精致,植着几棵糖槭树葳蕤争枝,早凋碧尽了,地上干净的没有一片落叶,汝窑花盆里几株枯萎了的残菊,在风中呜咽。

  走进内堂,悬着的匾提着“澄心堂”。

  咦,这是故意为之,还是巧合啊。

  是要姐姐洗心革面?

  黄花梨美人榻上的女子脸颊浮肿不堪,下颔却刀削了一般,整张脸白的煞人,嘴唇嫣红,穿着红地八达晕攒花大袖衫,围着长尾雉的霞帔,梳着和从前一般的高鬟髻,簪满了金钗,头发快要挂不住。

  那样好的织锦,一寸一两金,光丽灿烂,美如流霞。

  见到她,露出了嫌恶:“你怎么来了?”转而瞪视几个宫人,目光如刀刃,声韵如夜莺:“不是让你们去请陛下吗?怎地把她弄来了?小贱人们,敢违抗本宫,仔细本宫让陛下全处死了你们!”

  宫人们不敢近前,似是怕极了她。

  定柔问:“什么病?可有御医看过了。”

  一个宫娥上前低声说:“御医都来过了,没法子,娘娘多日以来,一直悄悄服食朱砂,肠胃已溃烂,吐血便血不止,想用这个换的陛下怜惜,不成想,服过了量,害了自己。”

  定柔眉头皱成一团,她情愿没有听到过这样的事。“皇帝,可来过?”

  宫人们一起摇了摇头。

  转眸间,闻得榻上声响,女子口中鼻中皆喷出了鲜红,淋在锦彩华衣上,如梅落胭脂,点点殷然沁绛英。

  “姐姐!”她走过去,想扶她,女子却闪电般摘下一只金钗,比在手上,迫住了她。

  “不许靠近本宫!”眼底涌淌着恨意。

  “你算个什么东西,本宫是秩正二品嫔,九嫔之首,陛下的宠妃,你个下贱的女御,招来了晦气,给本宫滚!哈哈......本宫没有输!本宫还有机会,没有人比得上本宫的歌喉,陛下他会想起本宫的......”

  定柔转身要走,却听见一阵剧烈的咳,震得四壁回音。

  咳带出了更多的血,又红又黑的两滩,女子似把五脏六腑吐尽了,把身子里最后的精气吐尽了,软踏踏仰在引枕上,泪水和着血,喃喃道:“陛下,你不想听臣妾弹唱了么......你不是最喜欢臣妾唱歌么......臣妾还有很多很多没有唱给您听呢......”

  好一会儿,众人才知道,是咽气了。

  两眼浑浊地睁着,不知最后在看何处。

  定柔顷刻如堕冰窟雪窖,全身冰冷寒瑟,毛发都竖了起来,踉跄着奔出了门,头也不回地跑,一直跑。

  只有一个念头,我要出去!我要出去!

  第61章 韶华馆的岁月4 现今陆绍……

  天已擦黑, 刘嬷嬷和两个丫鬟提着简陋的橘子灯到处寻人,韶华馆至听雨阁附近的宫巷找了几十遍,就是不见姑娘的半点人影, 守值的宫监也说没见, 刘嬷嬷有种不好的预感,姑娘怕不是被暗害了吧, 宫里丢个人还不像丢只蚂蚁,姑娘是个不得宠的, 多少人盼着她出事呢。

  找到戌时末刻, 刘嬷嬷一颗心直往深渊坠, 扶着心口, 心跳如弹弦,快的喘不过气, 走路直打飘。

  若是姑娘自己去了什么地方,这时辰也该回来了。

  这活不见人,死不见尸, 宫里这么多深水井,御苑的华琼池更是深约百尺, 多少冤死鬼在其中, 正等着勾魂呢。

  小屏见此状, 不敢让嬷嬷再出去了, 遣了采采去含章殿, 禀报宸妃, 她摄六宫事, 姑娘好歹是妃御,不可能坐视不理。

  果然,宸妃派了一等宫女同心和十几个内监宫娥来, 一部分到其他宫挨个询问,一部分去御苑搜索。

  定柔抱膝蜷缩在一个假山林,一个半大不小的假山洞里,在御苑西侧的偏僻处,附近是几处废弃多年的宫室,野蓬蒿荒芜冗杂,草藤浓密堆拉,一路进来,衣裙鞋袜皆被挂破,脚腕也布满细小伤口,刺灼灼地痛。

  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来了这里。

  漫无目的的跑,就到了这里,鬼使神差般走了进来。

  就像,她不知为何来了这个皇宫。

  天渐渐黑了,四下视物浑浊,她却不想起来,这里安静,闭上眼睛,一切都像是不曾发生过,她还是山野隐逸间一个道姑,而不是什么妃嫔。

  她知道自己是在躲,如果妙清师姑看到,定会训责她,没出息的,不配做她厉清音抚育出来的孩儿。

  师姑,我这么久没回去,没有为师傅送葬,你一定在骂我吧,我是个没良心的。

  恍惚间,眼前变成了油菜花的海洋,妙真观在那金澄澄的远处,她飞跑奔去,脚下却使不上力,师傅和两位师姑出现在前方,对着她笑,唤:“茜儿,快回家,快回家......”

  我的家......我的家......那里才是我生存的地方。

  “茜儿!不许去!”突兀的一个声音,出现在背后,是父亲和母亲,并肩站在那里,严厉的目光,“你是慕容氏的女儿,家族生死存亡的危难之际,理应为之献身,方对得起你这血肉之躯!”

  我做不到......把我白玉无瑕的身子,给了那样一个凉薄的男人,我说服不了自己,将他当成丈夫。

  上天,剐去我的一身血肉吧,我情愿我只是妙真观的孩儿。

  这一惊,便醒了,身上冻的发抖,手脚冰的不像自己的,双腿酸痹,好似没了知觉,四下黑的如幽冥,夜已沉了,刘嬷嬷她们应该很焦急,不能死在这里,得回去,不能让待她那样好的刘嬷嬷伤心。

  扶着凹凸坑洼的假山石,努力起来,好一会儿腿上才活络过来,踩着草藤往外走,忽听到不知名的地方传来微弱的呜咽声,像是猫,循声翻找葛藤,在十步远的地方,一双明亮如荧光的眼瞳,瑟瑟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