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六宫粉黛无颜色第96节(2 / 2)


  陆绍茹阴笑着介绍:“弟妹,这是绍翌的通房,前些日子你们要成婚,她自请去了乡下的田庄,现在你怀着孩儿,侍奉不了夫君,正好她回来为你分忧。”

  定柔耳边“嗡”的一声,血流倒逆,陆绍茹朝那绿衣丫鬟摆了摆手:“彩吟,快来拜见少奶奶,以后她就是你的主子了。”

  定柔脑中闹哄哄一片,像是几万几千只虫鸣,响个不停,她捂着肚子,脚下趔趄了一步,她们后来说了什么,她没听见。

  坐在象牙小榻上,倚靠窗扇,漠然地望着玻璃外,春日风大,竹枝随风剧烈地摇晃,掉下许多叶子,竹本欲静,风却不止。

  何嬷嬷端着汤羹:“姑娘,午饭一口没动,还是吃些吧,不能亏了孩子。”

  她觉得浑身发冷,抱着肩头,何嬷嬷忙取来薄绒毯子盖在身上,她问:“姆妈,男人都是一样的吗?这世上只有我四哥一个至情至性的?”

  何嬷嬷叹息:“傻姑娘啊,你从前将姑爷想的太好了,男人就是这个样子的,姑爷是王公子弟,二十好几才成亲,怎么可能没有相好的女子,老身从前还纳闷呢,如今可见到了。”

  没有温度的泪水顺着眼角落下,她笑着说:“我不过是嫁给了,一个想象中的昭明哥哥。”

  是我自己不好,道家中人,本该六根清静,无为无争,却生了红尘凡心,活该受此重创,不怪别人无耻,是我自己傻。

  “姆妈,你回慕容府,叫母亲多带些人来,收拾箱笼,带走我的东西,我不在这里了。”

  温氏来的时候已是黄昏,李氏母女正在院中掐腰骂,嗓音尖利:“......满京城你打听打听,谁家不是三妻四妾,皇帝老爷还三宫六院呢,怎么就你是个矫情的呀,妒妇!你这就是妒妇!”

  “凭什么让我弟守着你一个啊,你是个什么东西,宫里头不要了的,若是个好的,也不会被皇上贬成了宫女,我弟弟肯捡回来,明媒正娶,已是你莫大的福气,不然你还不知沦落给谁做妾呢,你要走得有个说法,赔偿我家的损失,我们开祠堂出具休书,嫁妆你一概不许带走。”

  温氏明白女儿为什么叫带家丁来了。

  定柔和两个丫鬟将行礼装箱,上了锁,荆儿隔窗叫慕容府的家丁来屋里抬,定柔围上披风走出来,面容平静,陆绍茹叫了自家的家丁,拦在阶下:“哪个囚囊的敢动我家的东西,信不信我们报官,告你们私闯民宅,劫掠财物。”

  定柔从袖中取出一柄针锥子,比在自己肚子上,目光冷戾:“谁若拦我一步,就扎死陆家的骨肉,我死在这儿,再放把火,烧成灰也不留给你们。”

  陆绍茹望着那小女子,后脊一阵寒气。

  李氏实实吓着了,若真闹个一尸两命,儿子回来没法交代,再说万一是个带把的孙子呢,医婆看相也有不准的。

  定柔临走留下一句:“你们的聘礼我稍后叫人送回来,办酒席的花销,将单据拿来,多少银子我赔,我会找人出具和离书,你们就当我从未来过,以后陆绍翌要娶要聘,与慕容茜无干。”

  李氏更加傻眼了。

  陆绍翌擦黑的时候才下值,回到家,已是翻天覆地,琅嬛居人去楼空,媳妇连床榻都抬走了,屋中只剩了个小杌子。

  快马奔到慕容府,大门紧闭,敲到半夜,手出了血,也没人来开。

  消息很快送到了宫中,皇帝喝着茶一下呛住,咳了半天才缓过来。“真的?”

  小柱子拱手道:“眼线说慕容姑娘把陪嫁的家具都抬走了,不像素常闹别扭的,真闹崩了。”

  皇帝有些不敢置信,这惊喜来的太快了!不是梦吧?

  起身来回踱步,不停搓着手心,激动的心跳紊乱,手指头微微颤,下一步怎么办?怎么让她知晓我的心意?若陆家拿那孩儿胁迫她?她会回去吗?

  没有母亲能舍下孩儿。

  罢了,只要能重新得到小丫头,什么都是值得的。

  陆家应该乐于见成孩儿养在宫里,这对他们来说,是莫大的殊荣,麻烦的是陆绍翌,万一他不肯放手......

  陆绍翌请了事假,第二日天不亮就在慕容府门外等,这次进了内仪门,却被挡在内院垂花门外,何嬷嬷和几个丫鬟站成一道墙,磨破了嘴,就一句:“姑娘不愿再见您了,她说,就此两决绝,你若步步相逼,她就一副落胎药把孩儿打了。”

  陆绍翌肝胆欲裂,对着门内喊破了嗓,温氏出来训斥,疾言厉色地:“陆家公子,你摸着良心说,我茜儿是嫁不出去才找的你吗?我儿的姿容在这京城,当得数一数二,若不是你苦苦相求,她怎会屈就?”

  陆绍翌对着岳母跪下,声泪涕流。

  水米不进跪了一天,到了傍晚温氏让人把他抬了回去。

  李氏望着儿子青黑的膝盖,晦败颓废的面容,顿生了悔意,我老婆子这不是没事给自己找事吗。

  定柔坐在云葭小筑榻边,一个丫鬟送来一封信,说是后门一位先生叫送来的,写着“慕容十一亲启”,上书一句古诗“鹿斯之奔,维足伎伎,雉之朝雊,尚求其雌,譬彼坏木,疾用无枝,心之忧矣,宁莫之知1”,落款是“石洞居士”。

  此人是谁?他怎知我?

  皇帝前晌事务多,下晌乔装改扮,沾了长须,穿的像个儒生,在后门等了她半天。

  第三日清早,陆绍翌因为昨夜喝了酒,便起的晚了,打算今日负荆请罪,以示诚意,陆家大门方打开,慕容康携着马鞭怒气冲冲闯入,他今早刚到家,水来没来得及喝一口,便听母亲说了妹妹的事。

  陆绍翌听到外院的动静,出来看到,大舅子将卜姐夫迫在墙角,扬鞭抽打,衣衫血痕累累,那厢蜷缩成团,不停叫着好汉饶命,姐姐坐在阶下,裳下一滩湿,母亲躺在丫鬟怀里,人事不省。

  看到陆绍翌,慕容康当即调转了鞭子。

  陆绍翌也不敢躲,慕容康每一下都用尽了狠力,每一下在襕袍上留下龟裂的血痕:“身为男人,最无用的就是让自己的女人受委屈!她委身委心,自是把身家性命托付给了你,你怎能伤她!”

  陆绍翌酒醒了,心也醒了。

  一连四天,定柔都会收到那神秘的信件,第二日是《行路难》,第三日是《游山西村》,龙飞凤舞的狂草,落款多了一句调侃的话:“何以苟且昨日,今朝把酒天涯。”

  她笑了。

  站在绣楼向外眺望,杨柳堆烟,帘幕无重数,庭阁楼台层出叠现,知音在何处?可惜吾是深宅妇人,若是男儿身,一定与君把酒天涯。

  第四天,是一句“素心正如此,开径望三益2。”

  她在屋中踌躇了半晌,回了信:“我醉欲眠卿且去,明朝有意抱琴来3。”

  我要想一想,再来见你。

  襄王来昌明殿商议事务,皇帝坐在御桌前对着一尊玉人小像沉思,唇角带着缱绻的笑意,眸光向往着憧憬,襄王看出那小像正是慕容女。

  皇帝以口谕的命令道:“明日散了朝,你随朕去趟慕容府,拜访慕容槐,朕要表明心迹,我喜欢定柔,我要册封她做贵妃,慕容槐不可能不动摇,让他去跟陆家了结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