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六宫粉黛无颜色第120节(2 / 2)


  一袭雪青缎提花海棠褙子,下襕玉色蛟绡纱襦裙,乌油油的发松松地绾着圆髻,只勒了一条绊头的丝缎带子,美人春困,眼角尚留着一丝慵态。

  小院春意盎然,女子直如画中人,青涩尽褪,正是一个女子的芳华锦年,心叹,怀着她时也没吃什么奇特的,怎地生出来这般好看的!

  不穿孝衣了,是不是那件事有门了......

  定柔只觉得其中一个黑瓷瓶子里有极香浓的味道溢出来,便伸手打开,放在鼻尖闻,顿觉心脾舒畅,“这是什么?”

  温氏道:“梅子醋,很酸的,放在凉菜或冰碗里很是解腻,又有果子的清香,每年我都做好多,你若喜欢回去差人再给你送些来。”

  定柔闻着那香味感觉噙了口水,忍不住便拿茶杯泄了一些出来,起初怕酸只轻啜了一下,猛然觉着舌尖十分愉快,这味道正是腑中渴求的,于是大喝了一口。

  “不酸啊。”

  凉凉的好像把胸中的结块都冲散了,虽未至正夏可已觉烦热起来,这几日胃口不佳吃什么都腻腻的,又倒了半杯出来,温氏惊异地看着她。

  小孩子都安稳不了多久,安可缠了外婆一会儿便跑下去玩那木马小鹿了,张嬷嬷两人寸步不离跟着唯恐摔了。

  定柔问:“父亲与十五妹近来身体可好?”

  温氏道:“你父亲去冬犯了咳疾,立春暖和了还是咳,夜里咳的更厉害,这病怕是祛不得根了。小十五仍是呆呆的,话倒是肯说了,就是见不得丁点血和利刃,连红颜色的衣服剪刀也不成。”

  “没有多找几个医者看看。”

  温氏摇摇头:“京里大小医馆都跑遍了,药吃了几百副作用不大,他们说你爹这是年轻时坐下的病根,此次又心病郁结进而伤了肺,十五惊吓过甚心智迷失,上次家中大难对他们打击太大了。”

  第112章 珠胎 2 已换更

  定柔怅然若失:“要是师傅还在就好了, 可惜我没得她的衣钵。”

  温氏想到外头站岗的侍卫,直盯着女儿道:“听闻宫中太医署有位姓郑的国手,施金针极了得, 几乎针到病除, 很多医师都举荐他为你父妹诊治,可惜人家是医博士除了授业只奉事皇亲贵胄, 概不出外诊,静妍人虽在宫中却只是个分位低下的才人, 说不上话。”

  定柔听的出母亲话里有话, 心中顿时气恼不已, 瞪着母亲:“我不会求人!”

  温氏晓得她的脾气, 只好闭口。

  两人一时尴尬皆转头看向安可。

  小人儿正玩的不亦乐乎,眉眼弯弯, 小脸蛋肤若白雪,两腮红扑扑笑的像花朵一般灿烂,嘴角时而隐现两个小小梨涡, 可爱极了。

  定柔心中感慨,母亲有一对很好看的梨涡, 几个子女中只有十五妹遗传了这一对梨涡, 小可儿的眉眼与她如出一辙, 梨涡竟像极了母亲, 容貌几乎没有陆绍翌半分影子。

  母亲望着孩子眼中尽是神往, 大概想起了她年青时的光景。

  岁月蹉跎, 光阴无情, 这世上,女人,终究是薄命的罢。

  定柔胸口酸涩, 忽觉那酸涩漫了上来,一股脑冲到了嗓子,忍不住就要作呕,连忙抬手捂口,偏那股感觉霸道一阵接一阵从胃里往上激,只忙得连连拍胸压抑,刚才果醋吃多了!

  温氏定定瞧着她,欲言又止:“十一,你……可来过月信了?”

  定柔眼前“轰”一声,惊问母亲:“我......我自生了可儿以后,身上就没有来过,我这样是不是不易受孕,坐不上胎了,是不是?”

  温氏越发证实了猜测,道:“我的傻闺女,那只是你肌体没复原好,气血维持不上而已,不代表不会受孕啊,为娘当年怀你的时候,你十姐还不到半岁,也是身上没来,若不是害喜,我都不晓得是有了。”

  定柔一颗心坠到了深渊,懊恼地握拳抵着额头,只想打自己几个巴掌,怎地这样蠢......

  张嬷嬷和何嬷嬷交换了个眼色,看吧,咱们猜对了。

  温氏忍了半晌,起身挽起她的手使了个眼色,小心翼翼搀扶上了楼,坐在牙榻上,闭上门,坐到她身边:“茜儿,你与娘说实话,你是不是同皇上在一起了?”

  定柔转头到一边,脸烧的恨不得遁地缝,强硬抵赖:“没有!你多想了!”

  温氏过来坐到这一边,步步紧逼:“你还能诳的了我,我生了你们姊妹八个,最清楚不过,你分明就是有了,若不然你怎么不为姓陆的死鬼服孝了?”

  定柔恼羞到极处,双目灼热似火烧:“我的事情不用你管!不是你将我送出去的吗!若非你推波助澜我也不会沦陷至此!”

  温氏猛拉住她的手,语声激颤:“这么说是真的了!孩子,你腹中八成是有了龙种?天呐,这可是龙种啊!慕容家的福气来了!你父亲知道了会高兴坏的!没准病都会好了!”

  这番话定柔听的厌恶之至,连带着也觉得自己万分恶心起来,恶狠狠地道:“你就没想过我一介寡妇女子怀了身孕会是什么后果吗?就没想过我会被唾沫湮没吗?还有我的安可,她终生会被人指指点点!”

  温氏依旧自顾自沉浸在天大的喜悦中,双手怜爱地握住女儿的手,安慰道:“傻孩子,那也得看那个人是谁,他若是普通男人,那么被蒙羞被耻笑的是整个慕容家,但他是皇帝!皇帝是何人,是这天下人的天!有谁胆敢触犯天?那些腌臜自然不敢泼到你身上,儿啊,你真是咱家天大的贵人啊!这龙胎若是男丁,那封嫔封妃指日可待,凭这番恩宠,前景不可限量啊!”

  定柔实在听下去了,觉得自己满耳都是污浊。

  甩开母亲的手:“你们当我是什么?若他不是皇帝你们会对我执行家法对不对?浸了猪笼或是火刑?或者再点了天灯?可我不是因为他是什么皇帝!我也不决定生下来!更不想进那个什么皇宫做什么妃嫔!你不要妄想了!我死也不会也不能叫我的安可无地自容!”说着握拳往自己小腹狠一击:“寡妇偷情,这孩子是个孽种!”

  温氏霎时骇惊的面无人色,一时手足无措直欲给女儿跪倒,“我的儿,你可不能糊涂,娘求你了,娘给你跪下好不好,”

  说着竟真的双膝弯下贴地,定柔气的头昏脑涨,转身到一旁再不看母亲。

  温氏声泪俱下:“娘知你恨慕容家,娘也恨,娘十六岁跟了你父亲做妾室,为他生了三子五女,到现在落得一身的病,却还是个如夫人。每日里奴颜婢膝,即便将来死了牌位也上不得大供桌,不能堂堂正正受他们的香火供奉,没准过个几代,被扔出了祠堂。

  娘不求别的,只求我的孩儿们有出息过得好,我有错吗?

  邢家谋反之后皇帝猜忌你父亲,你哥哥如今只做着个不痛不痒的小官,你弟弟眼见着就要长大成人,我们被禁锢在这京城叫天不应,处处碰壁......

  儿啊,咱们只有这一条出路了,谁叫你诞生在这个家,谁叫你偏姓了慕容,就为对得起你身上流的血,你也得把这孩子生下来!”

  定柔两鬓疼的欲裂,脸颊被泪水洗透,苦笑道:“我怎会有你这样的母亲?你为何把我生下来?你生了我就是卖我的吗?让我来这世上遭受痛苦煎熬?为何把我从师傅那儿夺回来?我宁可老死在妙真观,也不想看你们这些人的丑恶嘴脸!”

  说罢伏桌抽泣,娇小的肩头抖的厉害,温氏怕她情绪过激损了胎气不敢再过分下去。

  又思及女儿对慕容家除了康儿,似只有过世的婆母还有几分感情,只忙将慕容元氏抬出来,先是歌功颂德一番,家族利益如何如何牺牲,品格如何如何高尚,若祖母在又如何如何,云云。

  又倾诉了当初送她出走的万般无奈和生儿育女的不易,殷殷说了许多好话,定柔听得实在烦恶了只想撵人,便止住了哭泣。

  温氏见她情绪渐渐稳住,这才适可而止。心想女儿这胎既有了月份那皇帝定是隔三差五常来的,观其为人不是个软弱没手段的,必能降服住女儿,不如索性不做这恶人,只待回家等消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