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六宫粉黛无颜色第190节(1 / 2)





  酸涩幽怨的语气:“每次都是这样,万般皆由你做主,不想好了把我一脚踹开,我至今做了二十年皇帝,经营了二十年,眼线遍及天下,还怕那些鬼蜮伎俩么?史书骂名又怎样,遗臭万年又怎样,我是在意虚名的人吗?”

  定柔噙着一抹恬淡婉约的笑,肌肤底子薄如脆雪,带着憔悴荏弱的美,静静望着孩子爹身线的轮廓,等他说完,默了片刻才开口:“夫君,还记得那年我初进宫,怀着玥儿,方太师致仕离京,你带我去送别,你和太师说的话,我和师娘隔着门都听到了。”

  皇帝转眸看她,定柔接着道:“方太师说我美艳异常,自古以来似我这般女子,都是魅惑君主,倾覆国家的祸水,你举誓说,今后要愈加宵旰图治,做一个任人唯贤的君主,开创一个承平盛世出来,绝不让我背上妖妃的骂名,更不会允许安史之乱那样的惨祸发生。

  这些年,他终日乾乾,夕惕若厉,可是,她仍成了他们口中的妖妃,君主独宠一个女子,在世人看来,总是悖逆常理的。

  加上慕容家一团乌糟,被有心人大做文章,他也成了含诟抱瑕的君王。

  既然解释不清,不如所有骂名都让我背了。

  天下人惯于将过错归咎于红颜,如此一来,你仍是英明神武的帝王,只是一时被迷惑蒙蔽了,哪怕只是几日之功,能为你拔回一些人心。

  “我跟着你十年的光阴,耳濡目染,朝局的事情还是知晓了一些的,小九是皇子,便是那一道不立储的诏书也无法安他们的心,这几日底下暗流涌动,你夜夜起来召见密探,睡梦中眉头蹙着,怎么也抹不开。”

  这一次,不同淮南事变的痈疽疔毒,斩坏肢,刈腐肉,而是摇晃根基的,并非敌人强大难撼,而是牵连太广,几代累积的糟粕,他将这些沉疴宿疾养成了毒瘤,而后擢筋割骨。

  她清楚地记得他曾说过的每一句话。

  记得在那一天他敞开心扉,将一个帝王溃脓的伤口给她看,讲到隆兴四年的那个夜晚,高悬着一轮血月亮,宫门刀光剑影,血水染红了宫墙,那些持着刀戈血拼的,都是国朝骁勇善战的儿郎,本应驰骋沙场,安.邦定国,却变成叛军的尸体,倒在了宫城根下。

  他说过,此生再不许重蹈覆辙。

  可是,行刺那件事,羽林卫折损的都是精锐干将,几乎伤了元气,他痛心疾首,近几年苦心培植出来的后起之秀,那一个个年轻鲜活的面容。

  政治场上的任何一个风吹草动,底下都会流血。

  “夫君,我不想让他们拿我和孩子作为攻伐你的矛头,一个清君侧,就能唤起乌合之师,这个时候我应该离开,暂时离开。”

  他背身的线条倔强,沉声问:“你是怕我保护不了你们母子吗?”

  定柔伸臂环住他的腰身,紧紧贴着衣袍上淡热的体温,挚诚的语气:“夫君,不是那样的,你知道我有多钦慕宸妃和皇后,她们一个可以做你的左膀右臂,一个可以做你的贤内助,而我,如果只会像个永远长不大的雏鸟,躲在你的羽翼底下,娇柔怯弱,那还配做你的女人么!”

  天下事黑白与否,皆由世人一念之差。

  我要让你名正言顺拨乱反正,而不是被口诛讨伐,整饬一事注定在史书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,我的丈夫他是个明君圣主,为澄清玉宇而举起屠刀,我不许别人说他是残暴不仁的桀纣。

  他们想兴兵起事,只能是谋逆,人人得而诛之!

  皇帝攥住她的一截雪白小腕,沉痛地闭目,好久好久,殿内暗了下来,摇床里的小婴儿梦呓着哇哇了两声,又睡了。

  男人扬起手臂狠狠掴了自己一掌,回手将娇柔姌巧的小身躯拥入怀.......

  他的小妻子何时变得这样深明大义!

  他宁可她只是会拈酸吃醋的小女人,没心没肺,无忧无虑。

  掌灯时分,中书又公布一道诏谕,快马布告各州府。

  这次是皇帝亲笔所书。

  上曰:“贵妃慕容氏心智迷失,状如疯癫,钦天监测出系妖魅侵袭三魂六魄,迷惑心念作祟,唯恐妖星伏于紫薇垣,祸乱宫廷,故夺去其位号,禁足于道观清修,以图六根清净,九皇子衡王不做大统之选,因尚在襁褓,随母一起入道修行。”

  殷殷寰内,城阙峨峨,明月皎皎映着帝都一个平常的夜晚。

  沈从武从外头回来脸色阴沉,下了轿步入书房,更了家常的袍子,对管家说:“让戏班子停了罢,把那些人打发走,人家唱了这么一出,比戏台上的本子精彩。”

  妈的,散值出宫的时候六部一些官员竟众口一词赞叹皇帝明智,有金龙真身护体,能分辨牛鬼蛇神,舍得忍痛恩爱,仍是贤明之主。

  今日朝上那一幕滑稽极了。

  堂堂文武众卿被一个小娘们牵着鼻子走,那些平日舌灿莲花的御史们对着一个美貌的女人,舌头全不灵了。

  不知哪个混账说,作甚非要杀人流血,贵妃好歹为陛下诞育一子一女,于皇统传承有功,只要能远离陛下,能用银子解决的事都不是事。

  然后,朝堂变成了菜市场,就贵妃供养问题展开了讨价还价,最后敲定,户部每月拨出八百零三十两白银,作为贵妃的“脂粉钱”。

  沈从武两道鼻血又淌了下来。

  管家连连劝:“老爷莫动气,莫动气。”

  夜半无人时,到隐蔽的隔间起开紫檀书柜,一扇门缓缓张开,长长的台阶,黑暗中一条蜿蜒的甬道,狭窄逼仄的空间,四下静谧如幽冥,只闻得脚下的步调哒哒响,秉着羊角灯走了约莫小半个时辰,眼前一扇木门,抬指叩了三下。

  里头问了一句暗语,而后门板吱呀一声,灯光豁亮。

  里头二十几个幞头圆领袍的人已围着方桌等候多时。

  “相爷。”

  众人拱手作揖,一个问:“眼下如何是好?清君侧人家自己清了,咱们师出无名啊。”

  又一个道:“神武卫的廖、齐、余等几位将军,避着不见小人,似是动摇了。”

  沈从武眼角闪过阴鸷:“不怕,廖余二人有把柄在本相手中,其他人再下功夫便是。”

  “小人那边也出了变故,泰康坊的金爷,太平帮和青龙帮的帮主皆言辞闪烁,看那意思也生了迟疑,咱们的人心怕是聚不起来了。”

  沈从武握拳对着桌板一击,面色阴狠,口中骂了句:“妈的!下九流的玩意儿,胆子比毛鼠还小!”

  只能用别的法子要挟他们了,羽林卫是铁板一块,难以渗透,只有少数神武卫暗度陈仓,成大事,还是得靠三教九流这些匹夫。

  又问:“太子那儿怎样?”

  一个答:“咱们的人已经潜入了东宫挖好了密道,待大事一起,立刻迎殿下出来,不过二殿下的家令是陛下的人,那儿不便动作,怕打草惊蛇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