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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46变动(1 / 2)





  这天夜晚,一大批苍龙军突然出现在天都城下。负责城防的右将军司空长烈得报:这批苍龙兵马,负责攻城的,就有足足七千人。

  这么多的人入天都,边防居然都没有任何呈报?

  后来,负责殿下安危的近身护卫冷延负伤而来。

  冷延受的伤很重,从脖子到腹部,一条很长很长的伤口,几乎要把他斜着劈成两半。血流了一身,他还是没死,冲进来,扑到司空长烈身上。

  司空长烈被他抓住。

  冷延一边口吐血沫,一边嗫嚅:“殿下……殿下……”

  “殿下怎么了?”司空长烈为了听得更清楚些,把耳朵紧紧贴在他嘴上。冷延说什么,司空长烈始终都没听清。但是,一把刀刺在胸口,司空长烈一下子就明白过来:冷延这小子,叛变了!

  一拳挥出,冷延飞出一丈多远。落地后,迅速爬起,冷延飞快伸手擦了一把嘴角沁出的热血——这才是真的从他身体里流淌出来的。

  胸口中刀,竟然还能如此神勇,同样身为黑风护卫,冷延不得不敬佩这位右将军。

  一击不中,他和司空长烈的对战在所难免。虽然平时,他对司空长烈有诸多不服,但是,真正对打起来,无论是内力,还是兵器,甚至天赋上面,司空身体的灵敏度,以及力量感,都超过他太多。

  插了一把刀在胸口上,还是把偷袭者打得口喷鲜血。

  司空长烈踩住冷延,抽出长剑高高举起。

  他要把背叛者真的变成斜过来的两半。可是,一道刀光飞来,挡住他的剑。强大的反击力逼得司空长烈不得不把力气转移到手臂。脚下松劲,冷延挣扎出空间,贴地滑出。

  苍龙军统帅玉鹏程和火将军司空长烈对峙。

  司空长烈胸口中刀,鲜血成圆形扩散,整个前胸都变得殷红一片。不过,这并不影响他超强的战斗力爆发。被玉鹏程偷袭一招之后,他暴风骤雨般的攻击,完全压制住玉鹏程,让玉鹏程根本没有还手的力气。

  剑光如虹,直取玉鹏程脖子。

  背后同时响起一声:“司空长烈!”

  一个紫色的身影推到司空长烈视野里。

  这是苍龙军第二次抓住瑞祥郡主云杉。第一次,便是玉鹏程奉上邪夫人之名,从德胜宫把她抓走。今天,又被玉鹏程带到这里,为的,第一,司空长烈明白:冷延、玉鹏程是想告诉他,鹰王已经落在他们手上,不要再做垂死挣扎。第二,如果现在,他把玉鹏程给杀了,那么,被俘的云杉一定会成为冷延的剑侠之魂。

  当她还是浣衣局的女奴时,虽然在他身上花费心思,但是,接近他后,他发现,她原来这般灵动可爱,于是,他就一心一意,把整个人都融化在她身上:使她在浣衣局不用被繁重的任务缠身;让她在原有的武学基础上,把身手练到更好。即便她把他当作踏脚石,为了她喜欢,他无可奈何还是把她送到鹰王身边。

  “爱护她”——这样一个角色,他扮演得太久。

  他不能让她死在别人剑下,真的不能……

  血晕还在扩散,他的眼,从火光迸发,到乍然失神。

  “当!”长剑落地。

  不死战神司空长烈失血昏迷。

  而在白麓督军的楚风,同一天,被召到行宫。

  白麓行宫,正被上邪夫人占领。

  坐在昌明大殿的正座上,上邪夫人让楚风见了一个人。

  这个人,约莫四十多岁年纪,文士装扮,和楚风并非旧识,楚风茫然:“还往太上夫人明示。”

  “你是天都的旧人,在瀛楚还未做天都王之前,你就已经在这片土地生长,那么,”上邪夫人为了拉近和他的关系,特别为他,从正座上走下来,“年鹿、黄征、薛同、鹿道旗……这些人,你应该都知道吧?”

  楚风一双幽深的黑眸,莹然发光。

  上邪夫人非要他回答。

  他便说:“先城主重用的权臣,本地人,多少都有听闻。”

  “这位,就是年鹿!”上邪夫人说着,伸手往那四十多岁中年人指。“很意外,是不是?”露出讥讽的神色,她继续对楚风说,“你们的主子早就宣称,先城主及其心腹,都已经死在数年前蛮湘火三部,埋伏暗杀先城主的行动中。对不对?”伸手一指,“那为什么,年鹿这个人,到现在还活着?”收回手,望天唏嘘,“你们的主子,在训练你们的时候,向你们、向大家,撒了一个多大的谎?”

  “黑翼鹰王白瀛楚,他彻头彻尾就是一个大大的谎言家!”上邪夫人独孤静珏忍了这么多年,满腔的愤恨以及怒火,终于到了爆发的时候。

  “你可知道,先城主那次在去蛮湘火三部的途中,真正碰上了什么?”

  楚风微微一哂,摇头以示自己不知。

  那是一段被埋藏起来鲜为人知的过去,当时不过十四岁的少年白瀛楚,潜伏在天都先城主白孤鸿奔赴火部的途中,悄悄一箭,射死了纵马飞驰的白孤鸿。

  十四岁的少年,射出了一支准头极高的箭。这支箭的力量还特别大,插入白孤鸿的脖子,白孤鸿坠马之后,当场气绝。

  白孤鸿死了之后,没有人当场抓住白瀛楚。但是,事后事态的发展,张眼睛的都看得出端倪:鹰王白瀛楚秘密训练黑风三十六骑,为了夺取军权,先后杀死不服从自己的将领一十有三。年鹿虽是白孤鸿心腹,但因为是文臣,在执行铲除异己的行动中,白瀛楚并未亲自对付他。这也给了那时候还不是太上夫人的花灵城公主独孤静珏几乎,挽救年鹿于危难之中,偷梁换柱用一个死囚,替代了年鹿。这才让这位早就应该死在白瀛楚夺位行动中的老臣,从死亡线上逃出来。

  那时候的独孤静珏无法稳定局势,对于天都王权旁落,她也回天乏力。强敌环伺,天都必须得有个王。她没法驱逐白瀛楚,才不得不承认白孤鸿的弟子白瀛楚就是新一任天都王。后来白瀛楚率兵清剿三部,杀死蛮部首领蚩琨,蛮部军队统领孑鱼也被杀,湘部女主桑怡阵前**,换取天都铁骑不踏入湘部.火部首领风岚城试图投降,遭本族软禁,暂时接替部落首领之位的大巫师薛旗竭力反抗,被鹰王亲自斩杀。

  十四岁,成长到十五岁,俊美无匹的这个少年却在连天的战火中,将整座蓬莱上所有人的心,都给杀怕了!

  上邪夫人也怕了!

  以至于述说这段历史的时候,她的声音忍不住轻轻颤抖。就算过上一百年安稳日子,她对白瀛楚那个人,内心还是充满了不甘、愤怒,甚至包含仇恨。

  “这样一个人,你还要继续忠于他?”她带着质问,对楚风说。

  玉鹏程赶到军屯,上邪夫人把他重新推荐给楚风:“这位,是正儿八经白孤鸿城主的孩子。按照道理,先城主驾鹤西游,继承天都王位的,应该是他。”

  玉鹏程和上邪夫人,此时此刻,就像一对分别多年的母子。上邪夫人对玉鹏程说:“鹏程,孤一定会为你做主,替你和先城主讨回公道。”玉鹏程则悲极而泣:“全仗母亲成全。”

  楚风身边重阳宫的武士环立,上邪夫人让他表态:“你到底支持,还是不支持?”

  楚风说:“黑风三十六骑,光有我一人,支持了也算数。”

  上邪夫人一听,笑了:“没错。贺琮领军巡查海防,孤正需要你具信函一封,让他即刻带人回来。”

  “到白麓吗?”

  “是的。”刚说到这里,上邪夫人刻意又交代,“方勃的白鲨舰队并没有得到任何消息,朝局变动,你不用让他也知道。”

  楚风目光闪烁:“太上夫人怎么说,臣照做便是。”

  上邪夫人这才微笑,抚掌:“好好好,我就知道银狐识时务。”放下手来,“比之司空长烈那个顽徒,孤与你,果然好说话得多。”

  天都的秋,多彩多姿。枫叶、紫薇的叶子都红了,千姿百态的菊花竞相盛开。在樱花海静心休养的司马夫人,专程带着自己培育出的绿菊,来拜访鎏金宫的明月如。

  这些绿色的菊花品种不一,有舌形多层花瓣的绿小雅,有细丝爪形花瓣的碧云天,还有堆雪状的绿玉团,每一种都精美难得。进鎏金宫之前,每盆花都经过金瑶、银玦的检查,明月如和司马夫人一起赏花之后,坐下来聊天,金瑶、银玦也侍奉在侧。

  说是侍奉,实则为监督。

  上邪夫人拿下将军府以及军屯的军权之后,已经对外宣称:鹰王突染恶疾。王庭事务也由年鹿接管。这是先城主还在时,王庭里的老臣。一干旧部隐匿朝中,如今,全部可以启出,重新任用。

  谢耿池、苏和礼以及王兰青三位大臣,被抓住些“莫须有”的把柄,禁足在家。只待大局稳定,他们这些人都将追随旧主,该去哪里去哪里。

  这会儿,无论是明月如,还是司马念蓉,上邪夫人都不可能给任何机会,让她们任意接触,随意说话。

  金瑶、银玦都佩剑。

  明月如手下宫女芳琪奉茶上来,另外一个宫女芳玲端上两盘削成块的香梨。一盘放在司马夫人面前,另一盘端给了明月如。

  拿着长柄金叉,吃了一块,莹白如雪的香梨,汁水丰富脆甜可口,是秋季姜燥润肺的好东西。司马夫人品味须臾,做了些赞美。放下金叉,她对明月如说:“月如,重阳宫那边,我倒是好几天都没见到过你。你每天,都去向上邪夫人请安吗?”

  这个问题问得,介于敏感于正常之间,明月如说:“去,不请早安罢了。”

  司马夫人笑起来:“也是,你是上邪夫人的内侄女,早晨时光最好,悠闲起床,再梳洗打扮,去重阳宫,是该下午。”

  明月如也笑:“那么,太上夫人您,都是一早就去咯?”

  “一早就去,”接了这么一嘴,司马夫人端起茶杯,假装轻啜,眼睛却瞟了对方一眼,放下茶杯,依旧轻笑:“老规矩嘛。我在这个明华宫,哪一天不是一早就去重阳宫,和独孤姐姐作伴、聊天呢?”她一再扯闲话,迟迟不落主题。

  明月如主动问:“司马夫人想要和月如说什么?”

  司马夫人目光往两边瞧瞧,故意坐到明月如身边,然后压低声音对明月如说:“我儿国子监经筵方闻雪——”

  此话虽轻,但是金瑶和银玦都能听见。听见了,这两个侍女都禁不住一怔。

  明月如更是大吃一惊:“你、你刚才说什么?”

  司马夫人赤红了脸,讪讪着表情,离明月如的耳朵更近些:“此话说来本让我无脸面对月如你,”越说声音越小,金瑶、银玦支着耳朵,都听不大清楚。但是,司马念蓉突然要和别人说自己背叛先城主,外遇其他男人还生下私生子这样的事,不要被更多人听到,也情有可原。

  一番话,说得很长。最终,明月如笑眯眯对司马夫人说:“夫人,你说的事,我知道了。”

  司马夫人站起来,微微欠身:“有劳。”告辞离去。

  当天,上邪夫人召见明月如。光华殿上,上邪夫人问:“月如,司马念蓉去拜访你,托付你什么事情了吗?”

  明月如笑着说:“是啊。”

  “你不打算说给孤听?”

  “正要找姑姑说呢。”明月如靠着上邪夫人坐在黄金榻上,拉着上邪夫人的广袖,“再过几天,姑姑要在玉藻殿当庭昭告许多年前,鹰王暗杀先城主的事,是吗?”

  “那是事实,当然要说。”

  努力笑着,不让阴影显现,明月如灿烂着笑脸:“昭告天下的文书,以及宣判的判书,姑姑决定由谁执笔了吗?”

  上邪夫人这才露出一个恍然。

  明月如的神情,并无其他。就算现在沦为阶下囚的,是月如的夫君,可是,到底她是月如的姑母,她掌管了天都,月如的人生,还是可以一样继续鲜妍美丽。

  “司马念蓉想举荐方闻雪?”

  “嗯,她和方闻雪的关系,我也知道了呢。”

  “她呀,”上邪夫人轻蔑道,“到底是个贱人坯子。勾搭先城主,被先城主冷落了,就和其他男人生下贱种来。”

  “那么——”明月如观察着她的情绪,试探问,“昭告文书,和宣判的判书——”

  “就交给方闻雪吧。”

  这个决定很快下到国子监,方闻雪奉上邪夫人旨意入宫。写了昭告文书以及宣判的判书,上邪夫人非常满意。王庭内宣读过之后,一位叫李正余的大臣建议,这样的文书和判书,都可以先让罪人白瀛楚先听一听。

  秋风乍起,一件长衫外头,已经需要再加一件厚重的大衫。被囚禁了七天的鹰王,情状更是凄惨。湘部女主清晰,用自己的身体练就出魅女魄,中了之后,吃不下,睡不着,七天之后,一贯出尘风雅的他竟然形销骨立。

  方闻雪先宣读昭告文书,读完之后,跟着又读判决文书。

  而在此之间,已然不成人形的白瀛楚突然抬头。披散的长发之间,一双失去眸子本黯然失色,却突然凝神。

  两卷文书全部对折,方闻雪站立原处。

  白瀛楚翕动着嘴唇,喉咙水肿,絮絮叨叨说的话,端是一个字也听不清。

  但是方闻雪瞧他一眼,意味深长。

  三日后,正装打扮的上邪夫人临朝玉藻殿,玉鹏程也到了,上邪夫人赐座阶前,然后,王廷大臣以年鹿为首,率领文武百官,行三跪九叩大礼,参拜。

  玉鹏程只当自己即将如愿以偿,得意洋洋接受这一切。

  头发披散,拉茬的胡子长出来一寸多长的白瀛楚,带着铁镣铐,被带上来。站在人众审判的目光下,这位以成“阶下囚”的王,腰背还是挺得很直。但是,在上邪夫人眼里,在玉鹏程眼里,他早已成了丧家之犬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