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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84宁境(1 / 2)





  这儿,有一个很美丽的小村庄。高耸的山好像屏障,山上覆满青竹,绿色绵延,则很秀美。被开垦出来的梯田,上面长着的玉米熟了,整整齐齐列队的稻子也即将金黄,不时可见辛勤的山民在其间劳作。清凉的溪水蜿蜒流过来,流过好几个弯道后,到这儿时,水面一下子宽平了好多。

  三公子慕容轩带着云杉走进的,就是这片溪旁边一个农家小院。院子里有好几畦菜,后面是三间竹制精舍。这房子做得很好,光看盖住屋顶的金丝绒吧——这是一种质地细腻、形态归整的高级茅草,用韧性极好的竹丝绑起来,编成片,再一层一层摞起来,梳好。外表看上去就十分赏心悦目,走进屋子里,早上秋凉,里面便是温暖的。后来,太阳上来,温度渐渐升高了,这金丝绒茅草覆盖之下的房屋,便慢慢凉快起来。

  慕容轩熟门熟路,取米烧饭,又在碗橱里找出一块酱汁卤好的牛肉,切成片,装盘,留几片,切丝,从菜地里拔几根青菜上来,和成一锅青菜牛肉丝汤。两碗饭、一个菜、一个汤放在桌子上。

  云杉问:“这到底是哪儿?”

  慕容轩请她先用饭,饭吃完了,彼此都放下碗,他才说:“我叔叔修行的地方。”

  “三公子的叔叔,不就是慕容懿德前辈的弟弟,人称宁境先生的慕容悠采,是吗?”

  慕容轩点头。

  收拾好碗筷,二人在溪水旁边两张竹制矮凳上坐下。慕容轩对云杉细细说:“我叔叔很早便离开涪阳,不知道是不是不想受到我父亲约束管制的缘故,他一直来到离湖北只有数百里之遥的这个地方,在这里,修建了三间竹屋,独自度日,一直到如今。”

  “那你们平时都会来看他吗?”

  “一年总不会超过两次吧。上一次我来,还是元旦那会呢。”

  “噢——”云杉听着,便点头便若有所思。

  慕容轩侧着头,瞧她:“你又想到什么有趣的了吗?”

  云杉扁扁嘴:“我是觉得,你一年就来两趟,第二趟就让我在那么大片林子里遇到你,我啊,还真是幸运。”这时候的她,已经把脸洗得干干净净。衣服没怎么讲究,就在集市上随便买了一套穿起来。头发随随便便挽了一圈在脑后,几缕碎发垂下来,倒是衬得莹白的脸颊完美无瑕。

  慕容轩第一次在连云山看见她,就觉得这个女孩长得真是好看。

  这时候,她褪尽铅华,衣着朴实、打扮简单,不仅没有折损美丽,反而越看,越感受到难得的清如水纯如风。

  慕容轩呆呆的,过了许久,突然说:“你稍等我一会儿。”起身离座,踏着河中的石头往对岸跑去。跑到对岸一丛绿草掩映的深潭边,慕容轩蹲着身、探着腰,忙活了片刻。接着站起来,他又原路返回。

  一朵洁白的睡莲放在云杉面前,云杉双手捧起来,笑颜如花:“好漂亮。”

  慕容轩看看花,又看看她,一本正经“嗯”了一声,然后说:“你和它真像。”

  云杉脸一下红了,嗔怪:“摘朵花而已吧,怎会有这样的怪话?”不过到底是赞美,她微微蹙眉,旋即莞尔。捧着小白花,欣赏那花瓣尖尖的、小小的,莹润也如白玉一样,她心中很自然生出强烈的欢喜。

  自己喜欢这白玉一样的睡莲。

  那慕容轩,岂不是喜欢睡莲一样的自己?

  云杉常惹情债,品尝过偿还不了之后抱歉、愧疚的滋味。侧目触及对方炙热的眼神,心中一慌,急忙站起。

  白色的睡莲被她拢入袖中,急速思考,她突然轻轻咳嗽。捂着胸口,她说:“突然有点不舒服。”

  慕容轩露出关切,忙说:“我送你回去。”想要扶她,看到她防备起来的眼神,他立刻束手。

  二人一前一后回到竹屋。

  竹屋里面,慕容轩的二叔宁境先生慕容悠采已经回家。

  这是一个年纪并不太大、偏偏灰白了胡子和头发的中年人。慕容轩刚刚冲他鞠躬,口称“二叔”,他就将慕容轩一把拎出屋子。

  云杉见过雷冲和程倚天那样的父子,也经历过严苛还偏点神经质的义父,即便后来鹰王对自己关爱有加,可是,王驾威严,总是脱不了人与人之间的隔阂。看慕容轩的二叔和慕容轩在一起,慕容悠采又是提耳,又是面命,慕容轩不失面对长辈的礼节,但也并非谨慎害怕毕恭毕敬。谈着说着,慕容悠采抓耳饶腮,反而像个被讲道理的小孩。也不知他们叔侄到底在讲什么,慕容轩不是被随意支配的角色,那么,云杉的心里总算放下一块石头。

  慕容悠采对云杉很客气,中午还做了丰盛的饭菜款待云杉。下午时分,慕容悠采又出去了,第二天早上才回来。听说村东头的一个婶子忙农活,从梯田上跌下来,摔坏了腿,慕容轩自告奋勇去山里采用以跌打损伤的草药,云杉当然要跟去。途中,云杉坐在山壁下的一块平整的大石头上,仰着头,才问:“三哥,你和你二叔在一起,都说了什么?你讲我是你家对头的事了吗?”上面“嗯”了一声,她连忙又问下去:“他是不是责骂你了,给你限期,然你把我送走了吗?”

  慕容轩扒着斜生出来松树的树干基部、斜着身体够石壁上摇曳的生骨草,手指头离那草药还有半寸距离,他运了运功,手微微一招,那草药长长的叶子反自然弯过来。被他搭住了叶片前端,真力沿着叶子传递到根部,往石壁上一沉,产生一个反作用力,整棵草药就被从石缝里弹出来。

  “呼”一下,他从石壁跳到她面前。

  云杉对此倒不见怪,笑容保持在脸上,呆萌娇憨。

  慕容轩拈着草药,扫扫她的鼻子,简简单单回了三个字:“都没有。”

  “那他教训了你什么?”

  慕容轩把药草放进竹篓,想了想,叹气道:“他让我好好对你负责。”

  “这是为什么?”云杉想不通:慕容家的人到底都是怎样思考问题的。只有一个慕容轩不愿意欺负弱小也就罢了,连二爷慕容悠采也如此宽宏大度?“不会以后你爹爹晓得了你救我的事,也不闻不问,随便你把我收留在身边吧?”说着说着,她觉察住刚刚慕容轩话中有话。“负责?”,慕容悠采手舞足蹈教训慕容轩让慕容轩负的责,不会是——

  慕容轩抿着嘴巴,只是看她。

  云杉终于明白过来,莹白的脸瞬间转变为一块大红布。

  慕容轩这才笑着说下去:“我解释过啦,你的现状和我一个铜板关系都没有。我慕容世家家风一贯这样,虽然本质上你和我家确实有仇,但是,只要你不再杀人,有了危难,我和二叔,都还会保护你。”

  云杉好容易过了那阵尴尬劲,喃喃道:“假如慕容大公子和你们一样,那就好啦。”

  慕容轩背着竹篓往前走,又找到一棵生骨草,爬上山壁,采下来,尔后对她说:“每个人的想法都不一样。大哥有大哥的计较,总而言之,对慕容家族有益的事情,我和大哥,都不遗余力去做。”

  云杉知道不该诋毁死者,忙道:“对不起。”

  “没关系。”慕容轩脸上的笑容暂时收敛起来,目光落在别处:“我们家里,父亲常教导的:父子情意、兄弟感情,都是这个世上最重要的东西。”说完之后,转回视线,看着云杉,他恢复了那一脸亲和:“走吧,还差好多棵生骨草,今天我可要全部采齐才行。”

  傍晚,慕容轩把采集齐了的生骨草放在慕容悠采面前。慕容悠采把草药煎了,沥出汁来,合着捣碎了的其他药草,调制出对骨头恢复特别好的“健骨膏”。这些健骨膏被放置在剪成方块的棉布上,隔着火,烘烤成固体状。一共做了三十副。

  慕容悠采交代慕容轩:“明天一早给村东那婶子送过去,除了吃补气养血的那些药之外,这药膏,一天敷一块,一个月后不要大动弹,修养到自然好就可以。不会留半点病根,爬山涉水都跟玩儿似的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