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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60节(2 / 2)


  归来后,盛鸣瑶不知为何,无法入定。

  在窗外的月色照映进屋内时,盛鸣瑶本想起身去洞府外转转,却在路过桌旁时,猛然停下了脚步。

  春日夜中,有一片月色,照射在了她屋内桌上的那堆从乐氏秘境捡来的枯木上,这枯木倒也奇怪,竟是将月色反射在了清明镜中。

  清明镜,顾名思义,传说中是一扇可以显露出万物真容的镜子。

  冥冥之中,有什么东西在盛鸣瑶脑内一闪而过,而这一次,她却死死抓住了那东西的尾巴。

  记忆的闸门轰然炸开,无数过去的回忆、另一时空的真容、甚至是千奇百怪的事情在盛鸣瑶脑内席卷而来,快得让人来不及分辨。

  细碎的回忆如同夹杂在风中的低语,在钻入了旁观者的耳畔后,很快就会缠绕在她的心头。。

  身旁分明是空无一物,然而无形之中却形成了一个以她为中心的漩涡,风声在此刻逆流而上。

  时空回环,无数的景象于盛鸣瑶脑海中显现。

  自从盛鸣瑶在灵戈山巅之上一跃而下后,她已经许久许久未曾想起这个时空原本的故事进程了。

  眼下,独立于时空漩涡之中,她窥伺到了所有‘本应该’发生的一切。

  大荒宫身为妖族会被天道作为祭品,而窥伺天机的田虚夜并不甘心如此,因此在魔界来犯时,与其他长老联手,拼死反抗——

  在那个时空,许多盛鸣瑶熟识之人都没有了踪影。

  不仅如此,就连大荒宫脚下的林镇也会在祸月掀起的一场浩劫中,被洪水湮灭,连带着死伤无数,甚至会牵连起纯戴剑宗与大荒宫的旧怨。

  其余剩下的门派太过纷杂,这一类的景象环绕在盛鸣瑶的身侧,那群几乎辨不清面容的普通人在画面中尖叫哭泣。

  这一切的画面皆是无声无息,沉寂得不值一提。

  盛鸣瑶看明白了。

  怪不得虽然名义上为‘凡尘界’,天道却没有彻底将凡尘与修仙之人隔绝开。

  天道在以他们为养分,它迫不及待地让修仙之人汲取凡尘中的汽运,又将其转化为养分,最后化为己用。

  至于那些一次又一次,胆敢反抗天道的人皆化为灵体,被彻底地隔绝在此方世界之外,再也无人会记得他们姓名。

  在磅礴浩瀚、不可违逆的天道面前,凡人的悲欢离合是那般渺小,渺小的近乎于愚蠢和可笑。

  然而盛鸣瑶不知为何,却半点移不开眼。

  她的眼神紧紧地锁在那一个个面容模糊,却分外鲜活生动的小人物上,似乎有什么情感在与之一道复苏。

  在一片无声的喧嚣中,突兀地多出了一个白色的影子。

  是苍柏。

  盛鸣瑶看到了他的曾经。

  苍柏被乐氏族人骗入了血阵,他的右眼被乐氏族人剜去,龙骨也被他们毫不留情的抽离身体,这群人不顾曾经对他们施加恩惠的龙在血池中痛苦的嘶吼,他们的眼中闪着贪婪癫狂的光芒,又生生撕扯下数片龙鳞,几乎要将龙血抽干——

  这可是龙啊!

  哪怕曾经高高在上、俯瞰众人的龙,落到如此地步,还不任由我们宰割!

  盛鸣瑶看见,苍柏被放置在了血池中央。

  莹白色的龙尾无力地垂在了池底,熠熠生辉的金色眼瞳一只变得黯淡无光,另一只早已被人剜去,只剩下缺失的空洞。

  乐氏一族的疯狂足以令所有目睹这一切的生灵胆寒,可偏偏他们有族人在做完了这一切后竟然飞升,与天道相融,又将苍柏的龙骨掩埋在了灵戈山巅之下,形成了阵法,汲取苍生之灵力,以供己身之驱使。

  不止如此,龙族的骨、血,尽数被抛散在这片大陆上,作为无穷无尽的养分,甚至以他们为威慑,禁锢住了修士的修为,这才是修士们筑基容易,往上却难的缘由所在。

  桩桩件件,他们的行径堪比最阴冷的地狱厉鬼,令所有的知情人发指。

  所以曾经的苍柏才会那么讨厌人类,他的厌恶的根源,来自于曾被背叛的恐惧。

  ……

  盛鸣瑶缓缓抬起眼。

  窗外的月色不变,有幸投射进屋内的月光仍是一如既往的温柔。

  对着温和的月色,盛鸣瑶忽而想起,苍柏说她是月亮,是独一无二的。

  同样的,月亮布满人间尘世,也只能找到一个苍柏。

  盛鸣瑶唇角上扬,她将目光移到了清明镜中,只见自己的容貌清晰无比地在其中呈现,完美到没有分毫瑕疵。

  并非如此。

  一直以来,天道表现得都在刻意的淡化盛鸣瑶对原书的记忆,盛鸣瑶也都有所防备,因此故意在万道会武赢了朝婉清,自以为已经险胜一招。

  她错了。

  天道的目标远非如此,而是刻意地在淡化盛鸣瑶关于‘现代’的那部分记忆。

  它也差一点就成功了。

  盛鸣瑶一手抵住下巴,像是在仔细欣赏自己的容颜,一手顺着面颊的轮廓缓缓上移,指腹轻地划过了这张完美无缺的面容,却在左眼眼尾处重重一划!

  刹那间,眼尾处有鲜血流出,起先是一滴,而后又涌出了许多,直见原本无暇的面容都变得阴森,如果不看盛鸣瑶的眼睛,她现在的形象就如同地狱中索命的厉鬼一样恐怖。

  偏偏是这双眼睛,偏偏是她眉宇间的锋利狂妄,燃烧着尘世间的一切不公,破除了所有忍气吞声的妥协,能令所有活在地狱中的阴鬼胆战心惊。

  “天道,你是天道吧?”盛鸣瑶低着头把玩着钗环,对着镜子笑了起来,“我在这儿说话,也不知道你能不能听见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