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祈祷20(2 / 2)


  冷小凤低头,眼神躲着范主任说:“要是来不及买家具什么的,就以后再买了。今天我下班了去把吴冬原来的房间打扫一下。有这些东西,集体婚礼那天也尽够过得去了。”

  范主任没想到冷小凤会这样想、更没想到冷小凤列的重要事项也都在点子上。她感动地握住冷小凤的手说:“好孩子,我不会在这样的大事儿上委屈你的。你回科里把衣服换了,跟戚主任说一声,然后你去车库,跟我一起去友谊商店买东西。我会给戚主任打电话先和她说一声的。”

  范主任这样的安排是冷小凤没想到的。她立即答应下来,转身回去儿科病房。那张写满重要待办事项的纸,被范主任收到自己的手提包里。

  吴主任先冷小凤一步到了车库。

  范主任把那页纸给吴主任看过,然后把冷小凤的话告诉他。

  “老吴啊,小凤这孩子比你我想的都懂事儿。你快把你以前的那些想法都收起来吧。”

  吴主任也没料到冷小凤会这样。他手里提着的大袋子里装着要给吴冬做礼服的料子。他换下手,伸手去摸几下日渐稀少的、要秃的头顶心咧咧嘴,掩饰了自己的尴尬后,他才说:“既然你要带小凤去,我就不去了。我把料子放到裁缝铺那儿,就回来科里看着小凤的那十几张床,这时候出点儿别的事儿就不好了。”

  “那也好。我跟小凤一起去了。晚上也未必能赶回来吃饭。你晚上得空去买点儿葡萄什么的,我看家里一点儿水果都没有了。”

  “好。那个让司机把车开出来吧,我看小凤过来了。”

  *

  冷小凤跟着范主任坐着小车到了友谊商店门口才下车。才开门的这个点儿,商店里也没有什么顾客。俩人问了一下,便直奔五楼的家具卖场。

  到了五楼,冷小凤忍不住心花怒放了。与严虹卧室里同样款式和颜色的那套家具,还在那儿摆着呢。

  范主任领着冷小凤到跟前,果然那标签上是一万五且是人民币。

  俩人围着家具转了一圈。

  范主任开口:“小凤,这与严虹家的是一样的吧?咱们就买这个了?”

  冷小凤点头。

  范主任招呼售货员过来问:“你们这种木头材质的家具有没有单人床?”

  “没有。”

  “那就算了,给我开一套这个家具,我这儿有你们的贵宾卡。”

  “这套家具已经打了五折了,不能再打折了。”

  “配套的餐桌和椅子有吗?”范主任扫视了一圈,没看到与严虹同款的饭桌。

  “没有,这种木头就只有这卧房的款式。这是来料加工、带着款式来的。”

  “能加做一套餐桌和椅子吗?”

  “你等等,我给你找这家厂商的电话,你自己问问他们吧。”售货员很快把电话抄写下来,递给了范主任。

  “还需要别的吗?这套家具你需要什么时候送货?”

  “今明两天送可以吗?国庆节的婚礼。”

  “哎呦,这可挺赶的。我去落实一下,肯定会提前给你送过去的。你先去交款好了。”

  范主任接过四联的销售小票,带着小凤去刷卡。

  等她交款回来,售货员将自己该留的销售底联与送货单别在一起说:“我问过了,给你安排的时间是明天下午三点。”

  范主任将送货地址等填好,留下自家的、还有吴主任办公室的电话。“你们这面发车了,就打这俩个电话,三点肯定会有人在收货地址等着的。”

  卧房家具落实了,范主任心头的重负少了一半。像吴主任那老糊涂说的用去年的床和衣柜,还不够让人笑话自家和冷小凤的呢。

  那笑话冷小凤婆家不给助脸的话、但凡有一句半句的进了冷小凤的耳朵里,肯定会挑得冷小凤与自家离心离德。

  虽然冷小凤今早主动提出来要用去年的床和衣柜、但那是两回事儿。范主任在欣慰冷小凤这次的表现、远远地超过了自己预期的同时,也琢磨着该怎么好好鼓励她一下。

  “小凤,走,咱们先买首饰去。这里的款式或许没有外边的花俏,但这里的金子是足金,不会以18k冒充24k的,唔,还可以用人民币买。”

  范主任出国这趟也带了金饰品回来,但是她就要冷小凤看着自己给她买了多少东西、花了多少钱。

  冷小凤不懂什么18k、24k,她只笑着跟在范主任的身边,一样样试戴范主任挑选的首饰。才一会儿的功夫,除了耳环,其它的就都戴到冷小凤脖子上、手上了。

  范主任边给她戴边说:“戴上好,免得装在包里还怕被人偷了去。”

  项链和手镯都戴上,冷小凤就觉得满身沉重起来。她很紧张地把项链塞进衣服里面、两个手镯都戴到手表的上面用衣袖遮好。范主任看着冷小凤腕上的手表微微点头。

  售货员拿着红线在戒指上仔细地缠绕了十几圈,“这是开口的戒子,能调节大小,带起来是方便,可容易滑脱,但缠上红线就不会了。”缠好后她白戒子交给范主任,看着她给冷小凤戴手指头上,嘴里还热情地向两人建议:“我们这里可以帮你打耳孔,免费的。”

  范主任笑着拒绝打耳孔的建议:“谢谢你了。我们在医院上班,回去打了。”天知道你们消毒用的酒精棉是不是合格的,耳针是不是有消毒都难说。

  冷小凤紧张地攥紧拳头,另一手覆盖在拳头上。把戒子藏在手心里、感受到手心的硬度,她安心了。范主任笑眯眯地看着她的这些举动,既不评说该不该、也不说让她放松点儿,友谊商店内没人会来抢之类的话。

  *

  买好首饰,范主任就说:“咱们先去吃饭,然后再买你的礼服。那些衣服是要兑换卷才能买的。”

  冷小凤就跟范主任走,尽管她不明白吃午饭和兑换卷之间有什么关系。

  出了友谊商店的侧门,就是严虹和李敏上回吃饭的西餐厅。范主任上前报了姓氏,就有侍应生过来引导她俩往里面走。

  “范主任。”小包间里坐着俩个男子,见了范主任当先进来,立即站起来打招呼。

  “哎呀,老赵,让你们久等了。”

  “没有没有,我上午没安排其它事儿,就早些过来了。”中年男人很客气地给范主任拉开椅子,请她和冷小凤坐下。

  范主任笑着说:“事情突然,我也没时间准备。想来想去,这事儿得麻烦你,也就你有这能耐了。带来了吗?”

  “带来了。时间太紧,我和他们几个凑了凑,也不多,这里正好是三千。国庆节之后还可以再弄多一点儿。”这个叫老赵的男人,接过年轻男子递过来的信封,放去范主任的面前。

  “三千已经不错了,正好解了我的燃眉之急。余下的就等节后吧。”范主任从随身的手提包里掏出一个信封,推给男人说:“我这是按照1:6.5预备好的,够不够的你多担待点儿。”

  “哎呀,范主任,你这不是打我脸嘛。我怎么敢跟你收6.5。”男人拿起信封就要抽钱出来。

  范主任虚按住他的手,笑着制止他说:“皇帝还不差饿兵呢。你帮我换到这些,我都非常感谢你了。来,今天我请客,管吃饱,改天再请你们喝酒、吃好。”

  年轻的那位站起来,很恭谨地说:“谢谢范主任。您今天事儿忙,改天我们再叨唠您了。”

  “那怎么行呢。你俩说啥也得吃顿饭再走啊。”

  “范主任,我们真不是客气,您今儿事情多,我们过几天再去拜访您。”老赵从怀里掏出另一个不薄的信封说:“这是给吴冬的新婚贺仪。回头有空了我再找他喝酒。”

  范主任笑着将信封接下说:“那我就替吴冬收了,先谢谢你们了。”

  俩男子告辞离开。范主任把桌面放着的菜谱大本子递给冷小凤:“看看喜欢吃什么,你点自己的。”

  侍应生在外面轻轻叩门,然后端着送餐的大盘子推门进来。“吴女士,这是刚才那俩位先生为你们点的套餐,已经付过账了。”

  在冷小凤二十多年的人生中,她是第一次吃西餐。她不会用刀叉,范主任不言不语慢慢做示范,俩人悄无声息地用完了午饭。

  *

  饭后休息了一阵子,范主任站起来说:“走吧,咱们去买洗衣机。”

  她们挑了个与严虹一样款式的洗衣机。等到范主任付款的时候,冷小凤才知道原来信封里装着的是兑换卷。

  范主任填好地址,约定和家具一起送去,她就带着冷小凤往钟表那边去。她给冷小凤挑了一块瑞士梅花坤表,亲手给冷小凤戴上。

  仍是兑换卷购买的。

  冷小凤简直不敢让别人挨近自己的身边了。范主任笑笑挽住了冷小凤的左臂,带着右手搭在左手背上的冷小凤往女装部去。

  “小凤啊,这里的女装好一点儿的也都要用兑换卷买,但昨晚和人商量想多换一些也没成。你也看到了那人只帮我们凑到这些。剩下的先给你买礼服,至于冰箱和微波炉可能就要等节后换到了再买,你看怎么样?”

  冷小凤除了点头就是点头。这几个小时她已经被范主任花钱如泼水的架势镇住了。尤其是范主任在“三金”之外,还给她多买了金镯子和一块进口手表。其实吴家已经给了两万的彩礼,这些首饰都不需要再给冷小凤买了。

  冷小凤有些瑟缩,在这些首饰面前她激动之余觉得有些抬不起头。

  范主任却揽着她的手臂毫不讳言地直说:“小凤,这金镯子是为了你昨晚同意参加集体婚礼。我说了不会在大事儿上委屈你。但这块进口手表呢,是我临时起意,不为别的就为你今早说的用去年的床和衣柜应急,还有你列出的那些考虑基本周全的、有轻重缓急之分的那些事儿。”

  冷小凤吃惊、惭愧,接不上话。

  方主任语重心长地继续对她说:“凤啊,这次参加集体婚礼的决定是太仓促了一点儿。可我和老吴是科主任、还是党员,你和吴冬又领了大半年的结婚证了,遇到这样的事儿只能积极主动参加。你明白吗?”

  冷小凤连连点头。事情都到这儿了,她只能用点头表示自己明白。

  “但我呢,是不会因为仓促就委屈你这个好孩子。

  我就欢喜你既聪明懂事儿、又体贴长辈的善良劲儿。遇事儿能够从大局出发,考虑问题也能抓住重点、抓住要点,关键时候能衡量出轻重、能舍得放弃一些个人的面子。”

  冷小凤被范主任说得非常不好意思。她想说那张纸最初是李敏让她写的。她想说自己担心没办法买到家具、不得不用去年的。可她只是想想,咬着嘴唇没有说出口。

  范主任带着她巡视女装部:“凤呀,有时候主动退一步不吃亏。我给你买这手表,也是希望你天天戴着、再遇到类似的事情时,能摸着手表想想,是该进一步争取还是先退一步让让。

  你愿意记住我的话吗?”

  “愿意。”

  范主任鼓励地拍拍冷小凤的手臂:“先记着,以后有几十年慢慢去想明白,什么时候该进、什么时候该让。

  还有这次报名的事儿太匆忙,你也别怪吴冬他爸,好不好?你和他一个科工作,知道他心思都用在哪儿的。他呀,现在一心就想把儿外立起来,让省院的儿科再上一层楼。”

  冷小凤除了点头就是点头。

  她昨晚睡在儿科值班室,可富云香一小时起来一趟,去看术后的患儿,她不好意思也没立场说富云香。睡不着的时候,她就想集体婚礼的事情,想着自己那写了大半页纸的婚前待办事宜。想啊想,一直想着万一严虹那样的家具卖完了、买其它的又来不及……与其等范主任和自己商量,到不如自己先表态。

  于是天亮后,她就爬起来重新抄写了一遍重要事情,并按照心里所想调整了重要的次序。去药剂科的时候她心里一直在打鼓,生怕范主任说一句那就先按你说的来、家具以后再买了。

  她知道自己在赌,赌范主任不会让自己和吴冬结婚时、新房子里只有一张床一个衣柜、还是去年准备吴冬结婚的……

  跟着范主任选礼服的时候,她觉得自己好像一直在梦中,她要时不时地伸手去摸摸镯子、摸摸手表,感受手指节上的戒子,才能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。但她在范主任偶尔会看自己的目光里,总算控制住了没有常伸手去摸金项链。

  可她此事的心情之复杂,连她自己都说不清楚了。

  *

  冷小凤跟着范主任在女装部逛遍了,最后买了两套既可以做礼服、也可以在喜庆日子里表明她是新娘穿的套装;还有一条玫红色的、裁剪非常考究的裙子,售货员向范主任介绍是什么当季的最新款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