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钱3(2 / 2)

  要是他们俩在家,她还不会同意莫名和徐强登门呢。这事儿她不想给范主任知道。她把徐强递过来的钱点好,然后将两把钥匙推给莫名。

  “小的这把是木门的,大的是防盗门的。你别弄丢了。换锁也挺贵的。咱们丑话说在前面,你丢了钥匙就承担换锁芯的费用。我这里有钥匙,但我不会过去。除非是暖气漏水或者下水道溢水来找我。”

  “好。”莫名接过钥匙收好。一楼就这点儿不好,一旦发生下水道堵塞,就遭殃了。但据她了解,省院这边的新楼还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情。

  “如果发生暖气非人为的漏水,归水暖班那边赔偿。他们每年都会检修两次暖气管。省院投了财产险。下水道堵了,会按查出来的结果,谁家堵的谁家赔钱。这个,咱们省院的人还都觉悟挺高的,没听说过谁家有意去堵下水道的事儿。”

  莫名收起来钥匙,冷小凤又认真地叮嘱她一句:“你和李敏走得近,你别跟她说这房钱的事儿。跟任何人也都别说。”

  莫名点头同意。“我只想找个能安静住着、也能安静看书的地方。我不会和她说钱,只说跟你借了房子住。”

  “嗯。她不问你住哪儿,你就别提这事儿好了。”冷小凤站起来,微微腆出来的小腹提醒莫名她是孕妇、她想休息、她不想留她们久坐了。

  莫名拉着徐强告辞。

  *

  出了范主任的家门,俩人就去看冷小凤的那一室一厅。空荡荡的房子里只有一个烧水的铝壶,还有一个明显是用了很多年的暖水瓶,自来水管里的水都泛黄了。

  莫名冷笑着说:“怪不得说要保持地板和墙面的干净,除了这两样就剩玻璃了。”

  而且,冷小凤连窗缝都没溜。

  “太过份了。”

  “估计她是没打算在这儿住了。咱们先去买个厚窗帘挂上。然后下周我看看哪天中午过来一趟,把窗缝溜上吧。”

  也只能如此了。

  莫名原以为今天能搬进来的希望落空了。她有些情绪低落地说:“我回宿舍那边取块抹布来,把这屋子收拾一下,哪哪儿都是灰的。”

  徐强拦住她说:“先别管这些灰了。趁着买家具的还未下班,咱倆先去把床买了。除了床和床帘,你看看还要再买什么。”

  “也没有什么要买的,也不在这儿做饭。我把宿舍的东西搬过来就可以了。”

  “那咱倆赶紧走吧。”徐强拉着莫名往省院的正门走,然后俩人打出租车往最近的商场去了。

  *

  元旦后,省院的领导班子终于如费院长所愿进行了正式调整并行文。他将手里剩余的所有的医疗工作,全部都交给了陈文强负责;同时也接手了原由傅院长负责的那部份后勤工作。

  唯一让他不满意的就是舒文臣要和他一起参与省院西侧的动迁、分院的扩建和改造工作。

  但他费保德再不满意,也没有理由和权利,拒绝负责全院事务的正院长舒文臣,参与到这项工作中来。而且换句话说,这么大的项目,舒文臣要是不参与,他都要怀疑里面是不是有什么陷阱了。

  所以新的分工安排,费院长的心里有不满存在可也是踏实的。他在与陈文强和傅经年做工作交接后,与舒文臣全力以赴投入到新的工作领域。

  然后没几天的功夫,与省院建设关系密切的江砚,就堂而皇之地成为了他的专职司机、跟着他出入市政动迁办等处。同时也成为他须臾不离的贴身跟班加上掏钱的随从。

  时间过得太快,项目还没有取得如意的进展呢,俩人的关系在外人的眼里已经有了突飞猛进的密切。

  但是江砚心里清楚,这只是他在费院长的默许下,刻意给别人造成的印象。私下里,他与费院长的关系并没有与傅院长那么近。这不,俩人一起共事了这么多日子了,快过年了,江砚都没有像与傅院长那样,随便找个方便的时间就送了“年货”。而是特意预约了登门的时间、摆出十足的诚意,提前送“年货”来了。

  “年货”送上了,费院长的反应没出江砚的预料。面对这样的推脱之言,江砚应对如流。

  “费院长,这样你就见外了。快过年了,我要是大包小包地给你送年货也太打眼了。你说是不是?这就是我的一点儿心意。具体准备什么年货,还得你自家人辛苦了,兄弟我不方便开车过来的。”

  “省院每年都有发年货的。”费院长矜持地笑着,态度和蔼,仿佛在说今天天气哈哈哈。

  “省院是省院的,这是兄弟我的心意。”江砚才不在意费院长这样的虚伪推脱。这些天他早摸透了费院长对钱的态度。

  “我都不怕费院长您笑话,这些天你看着兄弟我在外面做得光鲜,其实也就是吃吃去年的老本罢了。要是你们分院的项目今年不能如期动工,等明年过年,兄弟我说不得就要麻烦费院长您帮衬我买年货了。哈哈。”

  江砚自如地打着哈哈。

  费院长脸上露出令人舒服的微笑,他的态度亲切却不亲近。无形中拉开的距离,让江砚有些想骂娘。

  “备年货没问题的。你就是带着媳妇和孩子到我家来吃饭都可以。但是我家孩子多、吃得没有你家好,你可别嫌弃我家饭菜不好吃啊。”

  “哪里哪里,你有吃的分给我,我带着老婆孩儿就感恩不尽了。”江砚一语双关。“那还敢嫌弃?谢都来不及呢。”

  费院长见江砚说话上道,就伸手请他吃桔子。这个剥开就能吃,方便。江砚从善如流地抓起一个桔子剥开,慢慢地去撕白色的丝络,等着费院长的下文。

  费院长叹口气说:“江经理啊,省院的这个规划,要是能行,我巴不得开春化冻就去北郊打地基了。唉,分院那边的项目能不能启动,关键还是要看市政的态度。

  去年我还以为规划递上去了,然后能进行勘测了呢。”

  费院长有些懊丧。他的表情不是作假。从傅院长提出这个方案,他就有了甩开临床工作、去主持分院那片事务的愿望。

  只是没想到舒文臣插手,彻底把分院的医疗和基建拆分成不相关的两件事。破灭了他心里那个说不出口的、去分院当家做主的愿望。想到这些,费院长忍不住感慨了一句:“可惜省院那么好的规划被打了回来……世事弄人啊。”

  “不是说补充资料就行?那些资料很难弄?”江砚配合地装傻。

  “也不算难。但是咱们省院负责医疗的陈院长是个仔细人,他核对的认真,下面做事的人自然就得更认真。所以这资料的进度就难快了。”费院长的真话站了九成。

  “那年后能搞好吗?”江砚没与陈文强接触过,但陈文强做事儿认真他早灌满了耳朵。费院长不急不缓的话,他配合着做出很急的样子来。

  “这事儿院领导开会研究过,都交给我肯定是忙不过来的。所以交给医务处的老秦和院办的老章在主持。事情不归我负责,我就不好过问了。老章虽然现在是院办的主任,但他原来是医务处的处长,分院的事情他知道的多一些,所以他也加入进来了。但是他那人吧,他有什么事儿,都是直接向舒院长汇报的。”

  江砚频频点头,试探道:“那我去催催秦处长,看看有没有什么办法加快一点儿速度。上回和你一起吃饭,我看秦处长对您很是尊敬,喝到高兴处还称呼您老领导呢。”

  “什么老领导不老领导的。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儿。”费院长不经意地一摆手。但这动作更让江砚更深一层地体会到俩人的关系了。

  他闻弦音知雅意、立即站起来说:“我找空儿去秦处长家坐坐。那个明天周一,我还是过来这边接你吧。”

  “不用,我让老傅把我捎过去就行,顺道的事儿。大冷天的,你就不用起大早、再跑过来折腾一趟了。”

  “那咱们就明早八点在计经委主任那儿见?”

  “好。明早到那儿见。”

  费院长把江砚送出自家门口,看着他下楼离开。楼道里的冷风扑面而来,让在温暖的、久不通风的室内待得有些昏昏然的费院长,激灵灵地打了一个冷颤后,头脑更清醒。

  他深吸一口冷冽的空气,回转身关上重重的防盗门。他想着分院的建设规划、想着省院西边的动迁之事,脑子里把市政的那些“阻碍”、推脱的理由,按着次序简单地排列出来。

  ——该从谁那儿着手、该怎么着手,这一会儿的功夫,他在脑子里重新确定了方向和步骤。

  他攥紧拳头,暗暗下定决心,一定要把此事做成。人生在世,除了吃穿以外,还要做出点儿真正的事业。

  把分院那边建好,把妇儿中心建好,这样哪怕是六十岁不得不退休,这样的成绩也会提醒后来者,自己对省院发展所做的贡献。

  茶几上他刚才让江砚收回去的信封,这时好像被遗忘了一般,静静地躺在那儿,像受尽冷落的新进美人,只能遥望窗台边摆着的那盆已经含苞的茶花,徒劳地看着花叶上正接受爱怜的指头。

  洋红的紫砂花盆上勾勒了黑金的花开富贵几个字,粗粗看过去,与黑色的硬木花盆架浑然一体。大概是匠人的笔力不到吧,那几个瘦金体字显得提顿生硬、瘦而无力,少了绰约的风姿。

  但花盆与花叶擦拭得非常干净。连家里的小孙子都知道这盆茶花是爷爷的心头好,绕着走、碰不得。

  只有与他关系非常近的人才知道,这盆茶花是他考上大学那年从家乡带出来的。几十年来扦插、分支送人了无数次,但这盆母本却始终如一日得到他精心入微的照料。

  现在那轻抚在如蜡凝制的、肥厚花叶上的手指,温柔得似乎在抚摸婴儿嫩嫩的肌肤。费院长在把每个花叶都摸了一遍后,似乎才真的想起几十年前,他从大山里走出来时、那最初的、上医学院的心愿:

  要建一个最好的医院、要让像阿爸阿妈那样的穷人都能被救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