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钱4(2 / 2)

  陈文强仔细计算着神经外科患者每周、每月的平均手术量。如果采取单人间和俩人间的混合安排,自然可以占用整个楼层。等患者慢慢增加了,再恢复四人间?

  人手嘛,今年得适当地添加两个。

  陈文强不甘心在神经外科收进来笨手笨脚、没什么培养前途的人。于是在是添能定科的、还是只要轮转的外科大夫之间,他没有犹豫地选择了后者。

  剩下的就是要仔细核算一下神经外科的收入,能不能支撑起来整个科室了……

  *

  说起安装电话的事儿,源于省院这次的大规模电话扩容。那次陈文强从张正杰那儿得知、每层楼都有几个房间预留了电话接驳口后,他就找了傅院长要这十七层住院大楼的图纸看,又去找电话班的人做核实。调查清楚张正杰所言非虚,他在院务会上力主把各科主任办公室和大夫值班室都安装电话分机。

  主机容量本来就是包含了这些的。

  但这次的大规模电话扩容,涉及到省院要在电话班增加值班人员。没有定编的名额,就只能先招收临时工,随之而来的每月工资等支出,对省院来说也是不大不小的一个缺口,没那么多的资金填补……于是经过章主任的精密计算后,将这次扩容普及到了中级职称的医护人员和后勤的科级干部。

  需要交纳2000元的初装费,以及每月12元的电话费。省院分机之间互打不再收费,外线按实际使用缴费。

  不够条件也想安装电话,那就要交3000元的初装费。

  主持这事儿的院办章主任,开始还以为没有多少人会愿意交这两千块呢。出乎他的意料,只有集资楼住在三室一厅户型里的那几户没申请——六户中的五户中级职称者,明确表示不装。

  没钱!

  剩下的那个初级职称的严虹,她已经委托了石主任申请电信直装电话,正在排队等着呢。一见有了医院这么便宜的,她立即撤了申请改装省院的分机——挂在潘志这个主治医师的名下。

  李敏坚持不肯装。

  严虹劝说了她一次,也就不再劝了。她接受了李敏的囊中羞涩、不肯才还清自己给她垫的那个高额债卷的欠额、然后马上又举债的说法。

  “彩虹儿,我得控制自己一下了。这一年尽借钱过日子,我怕自己借成习惯、哪天失去控制、借多了还不起。不必要的东西,我就缓缓了。像这个电话,7个月内我都用不着,就先不装了。”

  至于7个月之后,李敏心里的想法是:那时候可能要去医学院住校读书,装了电话也没机会用的。更深一层她没有对严虹说:一是父母家里没电话;二是穆杰那边自己打不进去,只能等穆杰打回来。

  装电话往哪儿打?

  不装!

  石主任劝李敏安装:“等你不做住院总了,家里没有电话多不方便。跟着大伙一起装了,省得以后又要单独找电话班搭人情的。”

  李主任开玩笑:“她要跟老陈学,等着当了院长装免费的电话呢。”

  李敏刚才回答陈文强的问话,说是等做神经外科副主任,也是有李主任的话垫底。

  *

  这个星期天是张正杰值白班。他见快下班的时候李敏过来查房,笑着打趣她道:“小李,你行啊!我看陈院长替你当了一天的住院总了,你这替班找的人可厉害啊。”

  李敏笑着说:“主任,要不是你值白班,我就找你替班了。那个咱们科这两天收没收新患者啊?”李敏嘴里这么说着,眼睛却往住院一览表那儿去看。

  张正杰对李敏把十一楼还当作自己的科室看,这样的认同感让他心里很舒服。“昨晚收了仨,俩个是骨折的,王主任夜班都做了处理。剩下的那个阑尾炎,当时也做了切除术。

  今天白天这俩,一个是骶骨骨折,躺在那儿观察了。另一个是股骨骨折。这个股骨骨折做了牵引,你有空多注意点儿。这个,唉,以后再说手术的事儿。”

  “好。我明白。”李敏扫视一遍住院患者一览表,对十一楼这两天新入院的患者有了底。创伤外科在非正常的工作日、收进来这样的住院患者数,在大冬天的是很正常的。她看看办公室里除了张正杰带着的小曹、就是他带着的实习生,便自己去查房了。

  把重症和新住院的患者查了一圈下来,她才明白张正杰为什么说起那个股骨颈骨折的患者面带异色了。

  这是个67岁的老爷子。年龄不重要,她刚才在住院患者一览表那儿看过了。重要的是他的职业和经济有关联,还影响到治疗了。李敏看了他自己保存的x光片子后,认为不应该是简单的牵引,而是应该立即行内固定术。

  但是老人的职业衍生出来最可能的问题——他没钱做手术。

  他身上的穿着和味道,都带着明显的、捡破烂的痕迹。职业标志太明显了,李敏不用张嘴去问他做什么工作的。

  围在床边伺候他的老太太,似乎比老头略微干净了那么一点点。但她身上的旧棉袄,还是脏得看不出蓝灰色底调的、打着补丁的旧衣服。李敏已经有几年没看到穿带补丁衣服的人了。

  她再看老太太的手、还有手里拿着的自家蒸的两合面馒头,破旧的铝饭盒里装着的、已经凉透的酸菜,上面结了一些白色的猪油花儿。

  这大冬天的,怎么能凉着吃这样菜,还不得胃疼、拉肚子啊!

  李敏觉得这一对老夫妻太可怜了。

  于是她上前说道:“大娘,科里有烧热水的地方,你跟我过来,那儿可以把酸菜热热,馒头也可以烤热乎了吃。”

  “好好。谢谢闺女啊。”老太太满嘴道谢就是不挪脚步。

  李敏奇怪站着等她,两眼满是疑问。

  “唉。闺女啊,你不膈应我老婆子又穷又脏的,但是别的人,”老太太粗糙皲裂的脏手抹抹眼角,“我中午过去了,别的人嫌弃我,我就不去扰大家伙了。”

  床上躺着的老头略窘略难过地说:“唉,都怪我不小心,又拖累你老太婆看人脸色了。”

  “那你把饭盒给我,我去替你热热。”老人家这样的为难,让李敏的心里很不落忍。要是能不穿打补丁的衣服,要是有钱,谁愿意穷着出来丢脸呢?

  但是手、脸的脏还是应该洗干净。算了,这个回头跟卫生员说,让卫生员帮他俩打几盆热水,好好搞搞个人卫生了。

  老人坚持了一小会儿,最后拗不过李敏的热情,还是自己端着饭盒,跟着李敏去了开水间。李敏帮着把酸菜和馒头,该烘、该肏地弄得热乎乎了,才送老太太回去。

  有几个来打热水的住院患者陪护,嘴欠的就难免要说点儿什么不卫生之类的。但是李敏坚持大冬天的不能让老人家吃凉饭菜,让那些人最终还是闭上嘴巴、让出了位置给老太太。

  *

  等李敏帮着老太太弄好饭菜再回去十一楼的办公室,见护士办公室的门已经锁了。她折回主任办公室,想与张正杰说说那老头骨折的事儿。

  却见主任办公室也同样锁了门。

  看看手表,发现快六点了。这一趟用的时间有点儿多了,这过了下班点,张正杰已经走了。

  回到楼上,陈文强也带着女儿走了。才接班的李主任正抱着茶缸子喝水。

  “主任。”李敏进去主任办公室打招呼。

  “楼下的患者有什么没有?”

  “有个股骨颈骨折的老头,65岁。今早走路在冰上摔了一跤。我看了下片子,觉得还是尽早手术好。但今天是张主任值班,给做了牵引。”

  李敏停顿了一下。

  李主任皱着眉头问:“有什么说道吗?”

  “我看那老头和老太太大概是以捡破烂卫生的,身上的味道等都很明显。”

  “噢。那大概是没钱做手术了。或许他们有困难户证明什么的。今天都休息,张正杰应该会在办完手续给他手术的。我这就下去看看患者和片子。”

  经过十一漏诊之事后,李主任越发谨慎,凡事不敢再交代给覃璋和实习生,必要亲力亲为才放心。他这会儿坐在主任办公室里喝水,也是在查完十二楼的患者后,看李敏没在十二楼、护士忙着交接班,他才留在主任办公室等李敏。

  李敏见李主任这么说,就笑着回答道:“能那样就好了。不然我看那老头的骨折,以后要瘸的可能性很大。主任,我回去值班室,一会儿吃完饭我再查咱们十二楼的。”

  “嗯,你去吧。”

  李主任站起来,走去大夫办公室那边,叫了覃璋和实习生跟着自己去十一楼。年底了,李敏不明白捡破烂那些人的,但是他不能任由那些人蒙骗了李敏。

  ——他们中有没钱的,但也不是所有人都没钱。

  *

  这时候的天黑得很快的。徐强带着莫名才挑好了一张木床,外面的天色就已经完全黑下来了。

  他选中的是一张松木裸床、只上了清漆的样品,看着不那么新,但好处是搬回去之后不需要放味就可以直接使用。

  商家的标价是580块。

  “就这个吧。没什么味道。”莫名觉得徐强选的也很适合。俩人一致认可了,开始与商家讲价。

  降了60块之后,老板就咬死价格不愿意往下降了:“1米2的松木床,你满省城找找,只要520块!这已经是最低的了。我还包了送货的。不然500块,你们自己找人拉回去?搬上楼安装好也需要出人工钱呢。小伙子,你550元都未必够呢。”

  莫名完全不懂,她看着徐强等徐强拿主意。徐强想想老板全包了,虽然觉得这床不值这个价,但是莫名急需,认了。

  “你要开□□给我。”

  “你这还能报销吗?”

  “你别管我能不能报销,你有没有□□啊?”

  “有。我这开门正经做生意的,怎么能没有□□呢。我给你写上单人床?”

  “写办公桌椅行不行?”

  “行。但我可先跟你说好啊,开了这样的□□可就不能退换货了。”

  “那我得再好好看看你这床。别睡一宿就塌了。”徐强说着话,就真绕着那样板床仔细看起来。

  “大兄弟,这床结实着呢。你就尽管把心放会肚子吧。我保管你们俩睡一年,怎么折腾这床也不会蹋。只要你不是在床板上蹦迪,坏了你回来找我。我说不能退换,可没说不给你保修。”

  莫名假装没听见他说的俩人睡一年也不能塌,转去一边看其他的家具。莫名离开后,徐强拉下脸敞开与老板降价,终于以300块钱的价格,磨得老板又卖给他一套桌椅的样品。

  “大兄弟啊,这样品也是新的,新款式!还没摆出来多久的。唉,也亏得你这样戴眼镜的人不来做生意。你要是做生意,我们这些大老粗就没得钱赚了。”

  徐强才不管他说什么呢。这一晚额外花了2000多块,他跟老板要了三张空白□□,然后帮着老板把东西塞进金杯面包车里。

  “走吧。”老板邀请徐强和莫名上车。“一车过去了,你们也省了打出租的钱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