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取舍6(2 / 2)


  周大夫和陈大夫前后脚进来,俩人给梁主任和许主任让道,陈大夫还扶了梁主任一把。然后周、陈俩人很自觉地站到谢逊的左右,淋浴喷头打开了,仨人说的还是刚才的那个手术。

  “老谢,今天这手术也就是你了,换个人未必能下得来台。”周大夫真心实意地说奉承话。他比谢逊晚了三年毕业,看着谢逊在程主任的手底下一路挣扎到一飞冲天,然后破格晋升了主治医和副主任医师。那两年的交情,使他在晚于谢逊毕业的年轻人中,成为有资格喊“老谢”的为数不多的一员。

  “是啊,谢主任,我觉得咱们医院能把这样粘连剥离开的,真没有几个的。”陈大夫膜拜谢逊的手术技巧。他分来的时候恰好遇上谢逊已晋上中级职称。看着谢逊的手术比程主任做得还漂亮。他自己与谢逊之间这样的差距,让他除了喊谢主任,就是喊谢老师了。

  “今天是很难。我也是头一次遇上这样的情况。”谢逊挤了洗发水洗头,抻着脖子说:“咱们省院还是有几个人能做下来这手术的。咱们主任可以,陈院长也可以。”

  周大夫和陈大夫相信。俩人同时说:“他俩是可以。”

  “向主任也可以。我上回看他做血管置换。我艹,他那手底下的功夫,不敢说比咱们主任强,但真的一点也不弱。”谢逊是就事儿论事儿。他与向主任没有任何矛盾,他还是很佩服向主任的个人技能。

  已经去了急诊科当主任的向泰和,与周大夫、陈大夫是一家医学院出来的,包括已经去世的程主任。周大夫很欣慰谢逊推崇向主任。

  他说:“我今天带患者进来时,看到向主任有一台手术,是骨盆骨折切开复位内固定术,刚才听说他们早下台走了。这手术,咱们省院可能就他一个人能拿下来吧。”

  “王主任应该也能行。”陈大夫接了一句。

  “我看顾主任要是有机会,应该也能。”谢逊在梁主任的影响下,现在张嘴只说人好,不然就不开口。“我见过顾主任做手术。他跟王主任的风格有些像,是那种稳扎稳打的方式。其实我挺佩服他和王主任的,从来都是不急不慌的。”

  才下手术台,过来洗澡的王主任,笑着进来跟他们仨打招呼。听到人在背后赞自己,比当着自己的面更开心、更舒服,尤其是今天还遭遇到向泰和去手术间示威。

  王主任笑眯眯地问:“听说你们那台手术不好做?”

  “嗯。粘连的太厉害。”谢逊回了一句。

  王主任点点头,往最深的、离他们最远的淋浴间去了。他不想影响这三个年轻人的谈兴。而且他也需要时间静一静,好好捋捋今天的这个手术。他总觉得今天这手术做得不完美。

  捋完以后他长叹一声:但愿术后不要出现硬脊膜外血肿、脊髓水肿、脑脊液漏。

  瞬间的功夫,王主任把术后短期内可能发生的并发症全想了一遍。至于可能的感染、切口裂开,那得是有了脑脊液漏或是营养不良才会发生的。唔,得打发人再去神经外科要几箱肠内营养素。

  术后营养跟得上才行,抗感染不能光指望抗生素的。

  明个儿得想着找范主任和陈文强,问问他们那两种肠内营养素能不能进到药局。这么私下卖给患者,那又不是奶粉,药准字号的东西,一旦出事儿多麻烦啊。

  *

  门口那儿,三个30岁刚出头的男人,在热水的冲刷下,这一会儿的功夫,就跟失水的秧苗得到天霖滋润般,已经恢复了生机。他们仍在说今天的手术。

  “那个骨盆骨折切开复位内固定术,我看顾主任怎么也得晋完副高,晋完三年才能碰这个手术吧。我记得这是四级手术。”

  “是四级手术。但咱们省院也不是把职称和手术级别挂得那么死的。”谢逊关了淋浴喷头,周、陈俩人也跟着关水。谢逊收拾东西,嘴上说:“我师妹去年没晋主治医呢,就上手做了肝癌根治术,切了左半肝下来。咱们今天这手术给她,我估计她也能拿下来。嗯,也就是比我慢一点儿吧。你说是不是,小陈?”

  “是。”陈大夫看着李敏做的那台左半肝癌根治术。他对李敏不排斥,因为大家一起做住院总的时候,李敏在手术台上没少给他帮忙。更难得的是李敏嘴紧,她不跟别的外科大夫怎么往来,也不跟别人说手术台上谁怎么丢人现眼、怎么拿不下来什么手术的。

  周大夫拿着自己的东西,跟在谢逊后面说:“老谢,我跟李敏接触不多。她给我印象最深的是那次潘志她媳妇出事,她居然越过潘志拿主意做剖宫产。把石主任都吓着了。”

  谢逊领先进了男更衣间,他脱下洗手服说:“那次手术是我媳妇做主剖的。不是她。我到得晚了一点儿,看我媳妇带她和潘志一起上台的。局麻的剖宫产,啧啧,小严师妹也是个能挺的硬性子。”

  “那潘志也不含糊啊。他可挺狠的啊。就那么给了自己一刀。”小陈也啧啧有声。

  周大夫奇怪地看着他,说:“咱们省院不少人是程主任给做的绝育手术啊。他狠什么了?”

  “你做啦?”小陈好奇地问。

  周大夫背转身体嘟嘟囔囔地说:“我要早做了就好了。”

  谢逊了然地一笑。周大夫要是做了绝育手术,也就不会被人“奉子逼婚”了。但陈大夫不知道这事儿,可见周大夫的“瞒天过海”本事还是很强大的。不过那是他个人的私事儿,大老爷们的不学长舌妇说这些闲话。

  仨人换好衣服出了手术室,守候在门口的患者家属殷勤地去按电梯,都两点多了,这几个大夫还没吃午饭呢。

  *

  小会议室里,没了财务处王处长,也没有药剂科范主任参会,其他该到会人员,包括分院的傅院长都来了。

  唐书记不肯再坐主持的位置,她对舒院长说:“咱们这院务会,规矩就是轮流,一人一次,我上午主持过了。一会儿我还要去大会议室的。”

  最后这一句还要去大会议室,使得舒院长不得不坐去主持的位置。他开门见山地说:“上午财务处王处长的提议,中午我跟她谈过了。银行急需要现金填窟窿。我让药剂科范主任去帮忙,把5月、6月的应付款都给回医药公司。不管大小的医药公司,今天下午都付款过去。”

  在座的人就都愣住了。什么叫“银行急需要现金填窟窿”?

  舒院长不做更多的解释,然后说:“上级批给我们建妇儿中心的那笔专项贷款,属于低息贷款,不同于我们建内科住院大楼的。我的意见是同志们讨论一下,是不是该动用那笔贷款,着手盖妇儿中心了。”

  陈文强咬紧嘴唇,每逢小舒出其不意的时候,他都是先不提反对意见,而是耐心去想为什么,实在想不出就耐心等待小舒揭盅,他说了今晚给自己细讲的。

  他顺着“银行急需要现金填窟窿”那话往下推,那最可能的就是银行出事儿了。难道小舒得到内部消息了?

  惊讶同样出现在费院长的脸上,他脸颊的肌肉颤动,这大半年他跑西边的项目、跑银行,上周王处长拉他一起去银行的一幕幕,开始在他眼前回放……他回放一遍,没找到银行的破绽。

  于是,费院长就问:“老舒,你得到什么消息了吗?”

  舒院长摇头后,慢慢说道:“我突然间觉得银行要我们还款,还款后再给我们贷款,感觉很不舒服罢了。”

  傅院长中午急忙赶回来,从唐书记那儿听说了事情的大概。他这时犹豫着说:“老舒,5月、6月的应付款都给了,8月份还贷的钱够不够?”

  “差不了多少。”舒院长笑笑,说:“第一条路:我们西边的那贷款到了,把内科中心的先还了啊;第二条路:江经理那儿,老费上午说他可以带资进场开干。如果咱们的那个贷款没问题,麻烦江经理给我们垫半天的。老费,你跟他联系一下可好?”

  所有人都在看费院长。

  费院长站起来说:“我回办公室给他打电话。”

  “好,麻烦你了。”舒院长很客气。对他不再小会议室打电话,给予非常宽容的态度。

  费院长走了,舒院长就问代管住院部收费处的章处长:“章处长,住院收费处那边,你工作进展可顺利、工作秩序整理得怎么样了?”

  章主任含笑汇报:“我参照病案室和财务处提供的数据,跟各病房的护士长商议后,确定了大部分易发生欠费病种的预交住院押金数额。总得来说,平均提高了20%左右,以后应该不会再发生住院患者短缺住院费之事。”

  唐书记在众人颌首时,突然说:“章处长,咱们要注意社会影响。千万别有哪个要住院的患者,因为住院押金不够,就不予收治的事情发生。咱们今年虽然不太平,但是先进单位还是要努力争取的。是吧,同志们?”

  “是是。”所有人都应和唐书记。谁敢说个不是或是反应慢三拍,唐书记今天下午没空谈话,明天管教反应慢的听够“唐僧念经”。

  章处长立即回答唐书记:“住院押金不足的患者,我交代住院处了,让他们暂时去急诊留观病房。一则是能够保证患者的生命安全,再则是咱们省交通便利,一个电话打回家,第二天也都会把住院费送来。”

  “这样可以吗?急诊留观室能行吗?”唐书记担忧,她向舒院长问答案。

  舒院长就说:“向主任到了急诊科以后,大内科、大外科的患者,有他在,基本不会发生误诊、漏诊之事,急诊科的急救治疗还是能够保证的。但是,咱们急诊科留观病房的病源芜杂,急诊科也人来人往的,肯定不如住院患者的治疗环境,也不利于患者养病。而且最重要的是急诊科的大夫无法做到住院大夫那么细致,因为他们大部分的时间要用来接诊急诊患者。

  章处长,这些事情,你看怎么跟那些不能足额缴纳住院押金、而不得不在急诊科留观的患者和其家属交代清楚。”

  章处长觉得这个交代不属于自己的职责范围,但是舒院长吩咐下来了,他觉得还是应该去门诊和急诊科一趟,把院长指示向护士长和所有的相关的大夫们传达了。要让他们牢牢记住,并落实到工作中去。

  这可是涉及医疗安全的大事儿。

  “那陈院长,外科那边呢?”唐书记问沉思不语的陈文强。

  陈文强就说:“向主任除了开颅手术,就没有他不能做的。但是,急诊外科的住院病床就那么多,他要是走廊加床了,我就要取缔他对部分病种的收治权利。他心里有数,不会舍弃该保留的病种、也不会朝普外胸外脑外的病种伸手的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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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捉虫,谢谢毋道