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六宫粉黛无颜色第169节(2 / 2)


  陆绍茹也双眼红红地哭道:“我娘孤苦伶仃,生无可恋,求太后慈爱体恤,让孩儿认祖归宗罢,到她生父的坟前敬一炷香。”

  太后轻咳了一声。

  纵有满腹鄙夷,却苦于无法说出口,血溶于水,人家才是根正苗红的至亲骨肉啊。

  这时,安玥散学归来,因年纪小每日只上两堂课,蹦蹦跳跳进了殿门,一下扑进太后怀里,软糯糯地撒娇:“皇祖母......我饿......”

  太后一见小孙女就满眼堆笑,亲了亲小脸蛋,将她抱起交给了保姆,对锦叶使个眼色:“带小公主下去用点心罢。”

  小女孩身着织锦团花缠枝小衫,梳着俏皮的小鬏鬏,娇嫩的脸蛋儿白里透着薄红,粉雕玉琢,琼鼻樱唇,不过五虚岁的模样,长得玲珑姌袅,除了一双丹凤眼,其他无不是生母的神韵。

  陆绍茹恨恨地剜了一个白眼,悄声对母亲:“这就是慕容茜生的那二丫头,瞧,一个狐媚样儿。”

  李氏捏着帕子大大地擦泪,暗哼了一声,就知是个生不出儿子的货色!诚然中看不中用!怀了个子嗣还夭折了,黄天老爷有眼!该!

  定柔下了肩舆步入垂花门,内监传了一声,在殿外深吸了一口气,宫女掀起湘竹帘,抬步进去,裙摆曳着掠过门槛。

  太后见到她进来,不由得眼神一暗,露出了不悦。

  走上前行礼问安,侧眸瞥见陆家母女坐在右边玫瑰椅,目光如四道冷矢,映着刻骨怨毒的仇恨,李氏更是快咬碎了牙,直欲在她身上剜出几个洞来。

  几年不见,李氏头发白了大半,眼角沟壑纵横,添了几个老年斑,面皮蜡黄。

  陆绍茹发福了很多,脸生横肉,梳着个与脸型不相衬的圆髻,面相变得愈发刻薄凶悍了。

  到了这时定柔反而无惧无畏了。

  便是刀劈我,斧砍我,也不许夺走我的孩儿!

  太后挥挥袖示意她看座,待坐下,正是两方对峙的境况,太后说明了陆李氏夫人希望孩儿认祖归宗,侍奉尊亲的心愿,又道:“安可是你们共同的孩子,现下两方商议罢,哀家只当做个见证人,望你们心平气和,为着孩儿好,当各让一步才是。”

  定柔垂颔一施,抢先道:“天理人情,臣妾自然同意,这就去请陛下口谕,五公主每月回陆府两次,侍奉祖父母。只是她岁龄太小,照顾自己尚不周到,课业又紧张,只能白日侍奉茶水汤药,让保姆和内官随时跟着,夜间要回来。”

  春和殿被六宫憎恨,众口铄金,安可早已听过那些蜚短流长,为怕被别有用心的中伤,皇帝和定柔再三商议之下,去年已将身世实情告知了。

  可儿虽难过了几天,皇帝竟不是亲父,但被父母几番劝解,又是个豁达的性儿,便释然了,皇帝视如己出,血缘与否有何区别。

  这一句“五公主”激怒了李氏,几乎咬碎了牙,恨得白眼珠成了红的。

  几年不见,慕容茜小贱人变得奸猾了,每月两次,还要晚间送回来,当施舍于人的么!请皇帝口谕,那岂不是,这个亲奶奶若强自扣留便是抗旨不尊,这么大个罪名!

  一字一句齿间绷出:“贵妃娘娘,您如今身份贵重,臣妇不敢僭越,但小可儿是老身的亲孙女,绍翌的亲骨肉,陆家嫡亲的血脉,从父从祖,您没有权利决定她的去留!落叶归根才是正理!”

  定柔望着她们:“从父从祖亘古之理,然昭明已逝,女儿娇弱当不起陆家的门户,已随我另嫁,现今姓皇姓,所以从的应当是嗣父。陛下已为她取好芳名,按照皇家的规矩待及笄之年公诸,唤作赵玉质,质美如玉,冰心在玉壶。”

  李氏听到这番说辞,当即气血翻涌,目如睚眦地指着定柔:“慕容茜!你凭什么给我的孙女改了姓!你有何权利!你就不怕翌儿的鬼魂夜里来找你索命么!”

  定柔直了直身子,坦然答:“襁褓之中,陆家的宗祠不容,我总不能让孩儿孤苦流落,无枝可依,连户籍都没有。陛下对她有救命之恩,养育之恩,她长大了理应承欢膝下,侍奉终老,这是天道良心。”

  李氏“腾”一下从椅子上坐起,摸着袖子里的尖锐锐,问:“假若老身誓不罢休呢,今日带不走我的孙女,老身就血溅当地!”

  定柔强硬的语气:“我的孩子只能跟我在一起,哪儿都不去,除非剐去我一身肉!”

  陆绍茹也起身,准备掐腰,想起在何地又放下了,冷哼道:“慕容茜,你改嫁也便罢了,我陆家容不下您这样的大佛!你竟带走我们的骨肉,还给她改了姓,这何止是不仁不义,简直丧尽了天良!小心被五雷轰顶!”

  定柔不慌不忙:“是你们不要她,忘了当年怎么说的,你们嫌弃她是个女儿身,说她还不如没有!甚至还想饿死她!”

  陆绍茹口水飞了出来:“血口喷人!你有凭证吗?拿出来啊,分明是你生了二心,掳走了我家孩儿!”

  “随你们怎么说,反正我不同意,谁也别想带走她!”

  “啊哈,你以为有人给你撑腰了,你就无法无天了是吧!”陆绍茹摸下了发髻上的玉簪,旁边侍立的一众宫婢见状,何嬷嬷和月笙首当其冲,团团围到了贵妃身畔,做了一道血肉之躯的屏障。

  “护太后!护贵妃!”殿外十几个大力太监也一股脑冲了进来,目光如鹰视,死死盯着那凶器。“放肆!”

  陆绍茹被这阵势骇了一跳,捏着簪子扔也不是,留也不是。

  李氏干脆拿出了杀手锏,老泪滚滚,撕心裂肺地指骂上天:“老天爷啊......你睁开眼看看这世道,我儿为国粉身碎骨,连个囫囵尸首都不见,娶了个媳妇偏是个鲜廉寡耻的,守着孝就勾搭人攀了高枝!不给守节也就罢了,就当没娶这么个贱人,可她心狠歹毒,抱走了我们的孩儿,那是我儿唯一的血脉啊......我老婆子无依无靠,就这么一个寄托,她这是活活摘我心肝儿,成心要我老婆子命......老天爷,你怎么不降下恶雷,劈了这无情无义的贱人!”

  定柔眼眶灼如火烧,咬着牙,只生了想杀人的冲动。

  陆绍茹干脆将簪子对着自己颈,比划了一阵:“今儿咱就来个鱼死网破!到阴曹司评理去!”

  李氏也做出了玉石俱焚的模样,母女俩对视一个眼神,把头冲着人墙,一边一个不要命地撞过来。只闻得几声惊叫,月笙和另一个宫女肚子上重重吃了一下,犹如大石碎胸,五脏近乎破裂,整个队伍向后一倾,若不是桌椅,定柔险些被压在人墙下,李氏母女俩张牙舞爪对着宫女们抓挠掐,薅发扯衣。

  痛呼声此起彼伏,一众宫人纷纷负了伤。

  内监们一部分护着太后,一部分上去扯拉,有几个脸上也划了血道。

  张嬷嬷站在门扇边瞧着,对一个小监说:“速去昌明殿告知陛下,瞧这样子,怕是娘娘要顶不住了。”

  皇帝与官员们正围着沙盘议论,西征大军不久将要再次出征,分两路,一方牵制大矢,打迂回战,一方进攻伊贞西辽、新固、盘锦等十一城,速战速决,意图歼灭。

  小柱子忽然一脸焦灼地凑过来,耳语了一句,皇帝面色如常,对众官说:“康宁殿有急事,朕要过去一趟,卿家们稍候片刻,朕去去就来。”

  一路风驰电掣,方至东六宫的巷道已闻得喧杂声,各宫的妃嫔和宫婢围的垂花门外水泄不通,探头往正殿瞧着,皇帝厉声呵斥了两句,顷刻跪了一地。

  “都滚回去!”

  妃嫔们鸟散一般,被各自的宫人前簇后拥着,快跑急走。

  皇帝弹了弹袍角,抬步而入。

  内监传了一句陛下到。

  殿中乱糟糟的,玫瑰椅和茶案七倒八歪,碎了几个茶盏,扭打的两方已分开了,李氏母女回到了座位上,毫发无损,气喘吁吁地冒汗,似是累坏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