顾大夫人也不看那燕窝，只是说道：“你有什么事就快说。不会又是来教训我的吧。”

  温青若笑着回答：“我长姐已经随着瑞王殿下离京了，大嫂现在见不到她，想必有些想念吧。”

  “你长姐走不走不要紧，最重要的是，她可是告诉了我一些别的事情呢！”顾大夫人实在忍不住了，就把避子药的时候一股脑地全说了出来。

  谁知道温青若听完了她一番兴致勃勃的长篇大论，却十分平静，甚至还笑了笑。顾大夫人瞪着眼睛问道：“怎么，你知道了这件事，你不难过？”

  温青若抬起头来，抚摸了两下自己的腹部，说道：“多谢大嫂告知，实不相瞒，我知道的，还不仅仅是这个。我知道我夫君对我的防备和猜疑，冷漠和戒心。我知道他有的时候在我面前是在演戏。我也知道，他不是一个良善之人。可是有些事情，并不是知道就可以改变心情的。就像我知道了种种，可心里，还是爱她的。”

  顾大夫人弯起嘴角，冷笑道：“说的好听。我知道你为什么而来，你不就是想让我不要杀死那些贱人，好给你家大人搏一个好名声吗？好啊，只要你把我给你熬得这碗杜仲汤喝了，我就答应你。我倒是要看看，你对她有几分真心！”

  杜仲汤端到了自己眼前。温青若紧紧攥着手指，沉默地坐在那里。顾大夫人继续道：“喝啊！怎么了？不敢吗？看来你对你夫君的感情，也不过就是这样。”

  温青若转头，瞪着眼睛看着她。顾大夫人等着她的决定。其实她心里是想着，温青若是绝对不敢喝这碗汤的。谁知道，过了片刻，温青若忽然端起那碗汤来，一饮而尽。

  顾大夫人惊地连下巴都掉下来了。温青若喝完，伸手用衣袖把嘴一抹：“我喝过了，可以答应了吗？”

  “你不怕我在这里面放了滑胎药？”

  “我在问你，以后能不能安分一些！”

  顾大夫人看着温青若通红的眼眶。忽然觉得，自己这么长时间的争斗，防备，狠心。这几十年来的种种，都太可笑了。她作践顾家，作践身边的所有人，是因为她愤怒，因为她不甘。她不理解为什么她和顾均之间永远无法像普通夫妻那样恩爱过日子。

  她以为那是因为顾均太过花心，对自己付出太少了。但是就在刚刚，她却忽然明白，她也没有对顾均付出。没办法像眼前这个女子一样，即便是一尸两命，都豁得出去。她放弃般地笑了笑，低声说道：“那只是一碗汤。”

  温青若喝了这么久，肚子和身体确实没有什么不舒服。她慢慢从座位上站了起来，说道：“希望大嫂办到答应我的事情。”

  “我知道了，你可以走了。”

  温青若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开。回到了玉景园之后，彩霞立刻找了太医过来看。但是太医也说没事，大家的心才放了下来。温青若因为刚刚的惊讶，也苍白着脸色，但是还是安慰着别人。

  谁知道话还没说完，门外忽然扣了三声云板。随着来了通传：“大夫人，殁了！”

  第95章

  因为天气越来越难，停灵的时间不宜过长，要尽快出殡。而且顾大夫人跟着他一起死了，贺家请了两队人，整日来嚎丧。办丧事的这几天，顾家都快乱成一锅粥了。顾二夫人刚刚管事，又是那样的性格，府里的很多事情都应付不过来。温青若怎么说也是顾家的儿媳，遇到这样的事情自然不能只在旁边看热闹。

  眼看着那边那么乱，第二天一早，温青若忍不住就往顾府去了。她起来的早，到了那边，看到顾二夫人正在点名，温青若没有打扰，先等在后面，等到顾二夫人念完了名字，分派事务的时候，温青若总算明白了这府里为什么会这么乱了。

  顾二夫人心活面软，几天前请的那些道士到了晚上，却没人给他们送饭，给那些道士的赏钱也不知道怎么也少了，所以到了后半夜，那些人就全不干活了。结果第二天伺候茶水果子的仆人也不勤谨，弄得宾客们怨声载道，多有不满意就回去的。温青若找了顾二夫人身边的丫鬟过来询问，问前几天都是怎么回事。

  那丫鬟小声回答道：“回五夫人的话，因为往来的宾客们官品不同，咱们夫人便按照品级安排不同的厅喝茶吃饭，那些品级高的老爷们就派老成伶俐的丫鬟小厮去伺候，所以下面那些就全乱了，夫人问过几句，结果众人都没好言语，所以有不少人就说咱们家是趋炎附势的。”

  温青若惊讶道：“这还了得？”

  那丫鬟看温青若面上已经有些怒色，立刻放软了话音宽慰道：“五夫人别生气。从前大夫人在的时候，府里的事情总不让咱们夫人管，有些事情她不熟也是有的。”

  温青若小声道：“夫人不知道也就罢了，你们为什么也不劝着。”

  那丫鬟是个机灵的，便对温青若道：“五夫人既然过来了，不如帮帮我们夫人，她一个人总也难管到所有的事情。”

  温青若回道：“我知道了。你倒也是个机灵的，也多劝劝劝劝你家夫人。”

  那丫鬟立刻答应下来。温青若看了一会儿，等到顾二夫人派事的时候，温青若走了上去，悄声对顾二夫人道：“二嫂，让我说几句可好？”

  顾二夫人因为爵位的事情还要靠这对夫妇帮忙，心里自然是不敢得罪的，就立刻说道：“五哥儿媳妇，你有什么话，尽管说就是，快别在意。”

  温青若回道：“既然嫂子不嫌弃我，那我也就不见外了。”说完，温青若就走了上去，问道：“谁是掌管道士们念经吃饭的人？”

  两个上了年纪的男女走了出来。温青若看看这二人，问道：“既然是你们两个管的，那我就好问了。我听说在咱们府里做法事的道士们都没饭吃，这话可是真的？”

  那女人立刻说道：“夫人这是说的哪里话呢？我们怎么敢……”

  她的话还没说完，温青若就打断道：“我提醒你一下，我现在是在问你，但是也不代表我就不知道实情。我现在是在给你机会，别等我查出来之后，那时候大家都难做。”

  这两夫妇你看看我，我看看你，都不说话了。但是心里却想了很多。这五哥儿媳妇的排场他们虽然没有领教过，但是可从玉景园的仆人那边听说过的，这人是个严格又心硬的，把玉景园管理的井井有条，现在过了这边来，肯定是知道了乱，听了安陵太君的吩咐才来的。如今就算不认，他们也未必会逃得过去。

  看着温青若的眼神，他们也知道，还不如索性今天就承认罢了。但是他老婆却是胆小，不敢承认。温青若等的有点不耐烦，坐下来说道：“我可没这么多功夫跟你们在这里耗着了，你们想说就说，不想说的话，要不就撵出去要不就打板子，我还要回去歇着呢！”

  那男人终于忍不住了，拉着自己的老婆跪了下来，承认道：“回五夫人的话，是小的们招待不周了，还请五夫人放心，小的们下次一定谨记，绝对不给他们受委屈。”

  温青若笑着回道：“你们两个知道就好。另外我也提醒你们一句，我知道原本该给那些道士的赏钱是多少，你们又给了多少。既然你们认错认得这么快，看在二夫人的面子上，你们平时又是有头有脸的，我就先放你们一马，要是之后的差事办的不好了，就数罪并罚，到那个时候，可不就是撵出去或者打几棍子那么简单了。”

  那两人立刻千恩万谢地听了温青若的差遣，说是日后一定会好好干活。两人离开之后，温青若又想起那些丫鬟们得罪了来吊唁的六品官刘大人，就问道：“还有一件事情，我听说前儿刘大人来吊唁，结果怒气冲冲地回去了，是谁得罪了刘大人，说出来我听听。”

  不知道过了多久，一个丫头站了出来，说是她办的事情。温青若想了想，说道：“你得罪了朝廷里的大人，这可使不得，知道的明白是你应慢了，不知道的，还以为是我们府里轻慢陛下的官员。不是我要责罚你，只是要不罚你，传出去还以为是我们发昏了。”

  小丫头吓的哆哆嗦嗦的，跪在地上不断地求情。温青若想了想，对彩月道：“彩月，你回去叫两个得力的小厮，把这丫头捆了送到刘大人府上去，说这个人就送给他了，当是那日冲撞的赔礼，是打是杀是卖，全凭刘大人处置。”

  那小丫头立刻痛哭了起来，她的老子娘也赶出来求情。顾二夫人面色有些为难，也替那个丫头求情：“五哥儿媳妇，这件事情要不然就算了吧，在家里打板子就是了，这一送过去，哪有命在呢？”

  谁知道温青若却立刻拒绝，很是正经地说道：“其他事情嫂子求情或可，但是这件事情，绝对不可以。要是别人知道了还不赔罪，说出去让人家笑话我们。若是影响了郎君们的前程，那不就是我们这些妇人的过失了吗？”

  顾二夫人想了想，觉得温青若说的有道理，即便只是担心，也没必要为了一个已经犯错的小丫头耽误了郎君们的前程。所以没过了片刻，就点头同意了。那小丫头被带着离开之后，温青若扶着腰，有些艰难地站了起来。

  刚刚被带走的那个小丫头的娘小声说道：“真是的，都这么大的肚子了，还不知道给肚子里的孩子积德，真是的。”

  温青若假装没听到那话，但是彩月却冷了脸教训道：“谁在下面说什么呢？主子的长短也是你们可以议论的吗？”

  底下的人顿时不敢说话了。温青若分派完了事务之后，又嘱咐道：“既然现在各自都有了各自的事情了，就去好好干活，同样的错误要是犯两次，可别怪我翻脸不认人。而且，二夫人，也是一样。”

  众人都答应了下来。温青若忙了半个上午，总算是得空歇了歇。忙完了这些之后，顾二夫人叫温青若到她的屋子里去喝茶。温青若歇息了一会儿，顾二夫人才对她说道：“五哥儿媳妇，今天多亏了你，要是没有你，这件事情让我办的话，又办差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