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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96伤情(2 / 2)

  次日,殷十三和冷无常前来,说是顶替程倚天和杜伯扬。程倚天既开了心结,也就没坚持。他还扶了杜伯扬一把,叔侄回屋去,两个人都睡了大半个白天。晚上和白乞一桌吃饭,除了杜伯扬在之外,一起的,还有追魂萧三郎。

  救殷十三,靠得是白乞深厚的内力。

  但是救萧三郎,完全依仗白乞成名江湖这么多年,众多请他出山办事的客人,送来的许多奇奇怪怪的宝贝。

  众所周知,请绝命谷主出山很难。即便万两黄金,绝命谷主看不上,白白托在手里,那也是无法可想。但是,若是些稀奇的东西,比如传说可以救命的“玉喜珠”,只要还有一口气,再重的外伤,都能治愈——诸如这样,看着活儿还不错,不伤天害理,不欺凌弱小,白乞往往就会接下。

  而救萧三郎性命的,就是那颗传说神奇无比的玉喜珠。白乞当初拢共得了两颗,两颗全部用水化开,一半内服,一半用以敷外伤。当天见效,第二天,萧三郎的高热便全退掉。

  今天是萧三郎第一次下床。

  程倚天自己吃一会儿,夹了一筷子鱼,放萧三郎碗里:“三哥,你多补点儿。”

  萧三郎很感激,冲他笑了笑:“没事,已经恢复得很好,接下来,我会好好调养我自己的身体。”

  第七日,白乞到灵棚找程倚天:“明天起,要送你义父的棺椁还乡。你是要回颐山呢?还是送你义父去山西?”

  程倚天想了想,说:“叶落归根,义父生前若是有交代,一定想让我把他送回山西去。”

  “去山西,”白乞迟疑了一下,郑重道:“路上可多的是艰险。”停了会儿,看着他说:“我送你一起去吧。事情结束之后,或者你还可以和我一起去一趟昆仑山。”

  程倚天闻言,不由一怔。

  “莫非你不知道你父亲血战各大门派后,所跳的断天崖就在那昆仑山上的玉虚峰?”

  程倚天被质问得汗颜,连忙敛衽,施礼赔罪:“是我不孝。”

  绝命令所到之处,江湖道上自是清静。程倚天很顺利将雷冲送回乡里,找了雷家的族人,由族长出面主持,为雷冲办了一场场面非常隆重的丧事。程倚天身为义子,也是雷冲名下唯一的孩子,全程披麻戴孝。丧事结束,又在雷冲祖居守丧,三月才离开。

  离开雷家后,他又和白乞去了趟昆仑山,在玉虚峰断天崖边,祭拜自己的生父生母。

  足足四个月,程倚天方才回徽州。踏进颐山的那一天,伤病皆痊愈的四杰骑马迎接。一路上风尘仆仆,程倚天回隐庄后,先把胡子刮了,把头发修剪整齐。然后去山里,泡了好几天山中的温泉。在离尘居精心修养,除了喝茶看书,便是抚琴作画。他主动向杜伯扬索了一位美丽的少女,那几日,全由那叫“青箬”的少女陪在旁边,煮水斟茶,红袖添香。

  四杰轮番来看,每个人走的时候,都满腹疑问。

  他们聚在一起,殷十三首先发问:“公子伤心老爷子去世,是不是脑壳儿坏掉啦?他以前多排斥和异性接触,只除了喜欢云姑娘。”

  杜伯扬竭力回忆:“老爷子去世的那天,我和老四都清醒着。”他看了看冷无常,“你记得公子那会儿说什么来着?”问完,发现自己根本就是白问。冷无常的嘴巴向来都被冷无常自己上了锁,除非生死大劫,不然,开锁,讲话,很麻烦。

  殷十三、萧三郎等了好半天,也没等出回应,四只眼睛重新盯着杜伯扬。

  杜伯扬耸耸肩,只好自己说:“我听老爷子最后提了一句‘云姑娘’,大概是要说,公子如果想娶,就直接去娶了吧。可是,公子那时候一下子就否定,说再也不要娶云姑娘。”

  殷十三叹了口气:“那还不是因为要娶云姑娘这件事情,影响到我们在江湖上的地位。公子一定觉得,如果不是一开始固执己见,先答应下和剑庄燕大小姐的婚事,再努力去抚平云姑娘情绪,后来,就没有那么多意外。玄门门主很喜欢公子的样子,公子那会儿只要愿意,剑庄庄主上官剑南马上就必须承认:我家公子,乃是他的乘龙快婿。上官剑南那一手九花落英剑,你们都看到了吧。那简直是神啦!一出手,郑晓峰、欧阳木通和素离那三派掌门,牙都不敢呲一下。岳州的事算什么?咱们公子马上摇身一变,就是后起之秀中最令人瞩目的翘楚。”

  他越说越激动,声音大得无忧馆院子外头都能听见。

  杜伯扬唯恐公子突然出现,又把这些话儿听了去,急忙拍他:“好啦好啦,都是没了影子的事情,说这么多干嘛。”长长叹息一声,咂嘴:“但是,刚刚十三说的,不无道理啊。虽然是铁琴铁剑那两个浑人干出来的蠢事,但是,归根结底,公子一定把老爷子的过世,算在他自己头上。”瞧萧三郎欲言又止,杜伯扬便问:“三郎,你有话说吗?”

  萧三郎急忙笑笑:“没有。”见杜伯扬怀疑,很快又接下去道:“我的想法,和十三是一样的。”

  “要说这青箬呢,公子收她在身边,肯定一点问题都没有。”杜伯扬想啊想啊,还是不放心,“你们说,这往后,公子就甘心一直这样下去啦?”

  “那要不呢?”其余三人,六只眼睛,眨巴眨巴全看他。

  又过几天,在外头办事的傅谦突然进洗心楼找他。杜伯扬一听傅谦禀报,连忙从座位上站起来。后来,千里迢迢从岳州赶来颐山的程家两位叔叔——程怀森和程怀清——就被胡总管陪着,进隐庄,然后从无忧馆旁边的小道,来到离尘居。

  彼时已是冬天,离尘居外面的池塘,水面冻得结结实实。从曲桥上走过来,进了屋子,里面方才感觉好一些。

  已经换作少妇装扮的青箬奉茶上来,程怀森和程怀清先后接过杯子。杯子里是二泡的当年雨前毛峰,热气飞上来,扑面一阵茶叶完全泡开后清甜的茶香。

  程怀森喝了几口茶,身子暖和些,放下茶杯,对主位上程倚天说:“倚天,你义父去世这消息,传回去没多久。我和你三叔没来得及去山西凭吊,要和你说声抱歉。不过,这条消息之外,我们还听到一个更加惊人得传言:你,竟然不是我大哥的亲生儿子,有这事儿吗?”

  程倚天的脸,还是几年前那张。鼻子还是那个鼻子,眼睛也是那双眼睛。可是,这冷冷淡淡的样子,叫人不是生气,只是害怕。

  程怀清情不自禁碰了一下哥哥的手,那神情,分明想告诉程怀森:“不能说,还是不要说了吧?”

  可是程怀森不甘心,巨大的利益放在面前,他不得不和程倚天谈判:“你如果是我大哥的孩子,我程家的产业,原本属于我大哥的,全部由你继承,当然没有任何问题。可是,现在外头人人都说,你的父亲姓沈,不姓程,你也承认了,你其实并不是我程家的血脉。倚天啊,不是二叔、三叔,包括奶奶都不认你,你是不是都去昆仑山玉虚峰祭拜过你亲生父亲啦?你这分明就是要认祖归宗,很快,你就不叫‘程倚天’,要随你的亲生父亲改名‘沈倚天’了,对不对?那我们曾经一起转到你名下的产业,和顺居,洗心楼这些,都怎么算呢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