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醉琼枝第19节(2 / 2)


  司徒晟微微闭眼,此时蔓延在口中的异味还未散去,那中渗入骨髓里的腥味,滚涌扩散,如同漫卷暗流,一下子心中蛰伏太深的晦暗记忆冲了出来……

  他须得用力按压,才能抑压住心中快要破茧的魔。

  待将紫砂壶里的茶饮干,司徒晟再次举步回到了饭厅。

  饭桌上依然吃兴正浓,向来健谈的周随安也不冷场,趁着酒兴侃侃而谈,讲着他在乡间读书时的见闻。

  也许是周随安饮酒松懈后,跟在上司面前谨言慎行的做派大不相同,一番妙语逗得六殿下哈哈大笑。

  六殿下这才发现,若不谈公事,这位周公子实在有趣得紧,就连对着司徒晟臭脸的谢二小姐都有了谈性。

  可惜司徒晟一回来,饭桌上的笑声顿时消减了不少。

  毕竟他是六殿下的少师,虽然平日多对殿下从不疾言厉色,可到底为师的身份。

  六殿下有时候当着司徒晟的面说话,也要注意些分寸的。

  谢二小姐却是有些因爱生恨,盯看着司徒晟寻思找茬,自然也没了谈笑的兴致。

  司徒晟仿佛并没发现自己的出现冷场了,他只是看向自己的桌前——原本摆在自己面前的那盘酱腊鱼突然不见了。

  他状似不经意问道:“那盘鱼的味道不错,这么一会就吃光了?”

  周随安一听,连忙解释:原来方才楚琳琅也吃了两筷子后,说味道不对,可能是腊鱼存坏了,怕贵人们吃坏了肚子,便让丫鬟端走,另外换了一大碗放了冰糖蜜饯的烤梨上来。

  众人正好谈得热火朝天,故而谁都没在意楚夫人的举动。

  可是司徒晟听了周大人的解释,却淡淡瞟看了楚琳琅一眼。

  楚琳琅不动声色,可心里却隐隐后悔,觉得自己画蛇添足,或许不该撤了那盘鱼。

  不过这时,谢二小姐却开始发难,冷笑着问司徒晟如此偏爱那鱼,是不是臭鱼找烂虾,迂腐之人就爱那腐烂的鱼味?

  谢王妃今日本来就没打算带妹妹,是谢悠然非要跟来。

  她原本以为妹妹想开了,所以不忌讳见司徒先生。没想到她在饭桌上居然如此出言不逊!

  不过司徒晟恍如没有听到,只是稳稳饮酒,一副君子不与女子争执的漠然,压根不打算给谢二小姐什么台阶下。

  谢王妃做姐姐的也跟着下不来台,脸色难堪地在桌下偷拧谢悠然的大腿。

  楚琳琅可是和稀泥的高手,一看饭桌上剑拔弩张,要炸开周家的房盖,立刻拍着手说她从连州移来的几丛花开得正浓,若拿来做簪花甚好,请着王妃和谢二小姐去赏花,顺便簪几朵戴戴。

  于是,谢王妃使劲捏着妹妹的胳膊,可算是将她拽到了后花园的暖房里。

  楚琳琅假装去拿剪子,实则跑到外院里避一避,让王妃可以尽情地骂一骂妹妹。

  说起来,这处分配的院子,可比在连州的时候大多了。外院子还没安排上人,周家的仆役都在厨房帮佣,这里便显得分外安静。

  楚琳琅坐在靠墙的条凳上,百无聊赖地扯了一会垂下枝头上刚开的杏花。

  就在这时,有声音在她头顶乍起:“夫人怎么一人在此?”

  楚琳琅扭头一看,发现司徒晟不知何时也一人来到了这空院。

  他们身边都没仆从,如此孤男寡女相处实在与礼不合,楚琳琅连忙站起,准备去找王妃。

  可是司徒晟却堵住了出院唯一的路,让她走也走不得。

  楚琳琅不仅挑眉看向司徒晟。司徒晟也看着她,目光深幽探究。

  为了免尴尬,楚琳琅只能笑脸相迎:“大人吃好了?怎么这么早就下桌了?”

  司徒晟淡淡道:“想吃的菜撤盘子了,自然也就饱足了。”

  楚琳琅想了想,很是坦诚道:“那真是对不住,只是上次大人去我连州府上时,我看您对腊鱼似乎不甚喜欢,这才让人撤了盘子。毕竟这鱼的味道,有许多人避之不及。您若爱吃,便多带些回去。”

  说完,她顺手摘下院子一侧晾着的鱼,递给了司徒晟。

  只是这鱼未做熟时,味道更甚,司徒晟沉默着,伸出的手略微迟缓了些。

  楚琳琅无奈,将鱼又重新挂起,笑着给司徒晟找台阶:“本以为只我家官人爱逞强,原来大人您更甚。您都这么大了,又不是小孩子,就算不喜挑食,也不会有人打你的屁股,何必逞强呢?”

  在腊鱼拿走后,司徒晟明显松缓了一下,听着楚琳琅的调侃之言,他顿了顿说:“以前的确不喜,不过你府上的厨子不错……”

  于是这话题便自然转向了楚琳琅老家的风味。

  楚琳琅心不在焉的应付着,只一心想快点离开这院子。

  可是司徒大人谈性正浓,又谈到周大人最近的治水功业,楚琳琅只是赔笑应对着。司徒晟突然慢悠悠叹道:“寂州什么都好,就是桥太少,对了,你还记得推我下水那条河上的石桥吗?”

  楚琳琅顺嘴道:“石桥?一直是索桥啊……”

  她说完这话时,猛然打了个激灵,转而瞪向了司徒晟。

  不知什么时候,司徒晟居然挨她那么近,将她抵在了院墙壁上,他的脸上还带着笑,只是笑意未及眼底。

  那日淋雨,他便发现楚琳琅的不对劲。自己言语招惹了她,她却愣神忘了还击,看向自己的眼神还那么奇怪。

  当时他并没太在意,只是回去换衣服时,看着湿透的薄衫才猛然明白这里的关卡。

  犹记得少时,她推他下水,上岸时还指着他的后背骂,说他的胎记是“王八”印。

  司徒晟猜到她或许已经联想到了什么。

  而今日来周家吃饭,那一道不太应景的腊鱼再次印证了他的想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