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六宫粉黛无颜色第5节(2 / 2)


  曹家乃是朝中巨室,前朝时便已出良拜相,太宗至德二年恢复科举,命曹家在各地设义学书院,广纳天下贫寒学子,为朝廷培植中流砥柱,几十年下来门生遍布各州各县。太子先前求学的衡州石鼓书院就是曹家的门庭,意在接触下层莘莘子衿,彰显天家亲民近民风范。

  皇帝此为,实是为太子增羽添翼,怎能让人不恨!

  太子额头叩地:“儿臣谢父皇隆恩!”

  永王猛仰了一杯酒,心头埋怨父皇对自己偏心了半生临了却偏心转移了,老二成心头肉了!自己只能娶个三品吏部侍郎的孙女,老二却娶得一品尚书令的女儿,一下获得文官集团的拥护,这爹坑了他了!

  皇帝又道:“不仅如此,朕打算再加封几个良娣,待你行了冠礼与太子妃一同嫁入东宫,门下省侍中神武卫将军傅正杰独生女,前承恩伯沈茂嫡女羽林卫中郎将沈从文之妹,四个一起,另一个还未决定好,在武宁节度使邢家,和淮南节度使慕容家之间犹豫。”

  金贵妃和永王瞠目结舌,一双羽翼还不够一下子叫他长出四双来?这是要一飞冲巅?以后他的地位岂非再无一丝撼动!永王更气的是,为什么他只能娶一个?老二却享四人之福!是亲爹干的事吗!

  太子心中明白,中京三卫共三万两千兵士,骁骑卫一万二,神武卫一万四,羽林卫六千,骁骑卫戍外城关隘,神武卫戍内城治安,羽林卫戍皇宫和东宫宫禁,傅家手握近半,手捏京城一半命脉,与傅家对立的是骁骑卫上将光禄寺少卿裴严,两虎相互牵制,暗中较量已久,相较之下还是傅家更易掌握。

  而沈家是羽林卫中坚力量且经营多年人心尽收,可以笼络为臂膀,父皇是在为将来筹谋布防,用心委实良苦!至于邢家和慕容家,那是远方的老虎,是十四州节度使中募兵丁最多封地最富庶的。但父皇说的犹豫他却不懂,抬头问:“却是为何?”

  元和帝叹气道:“傅家沈家的女儿虽尊贵却都虚长你二三岁,曹家的到是同岁,但生月也比你大,慕容家的嫡女长你四岁,父皇......怕你委屈,邢家那个到是小你两岁,武宁节度使邢周和剑南节度使邢全乃同胞兄弟,势力是节度使中最大的。

  邢周战功卓绝,为人狂傲不羁,又只生得一嫡女和两个庶子,这女儿是掌上明珠,朕给他写御信说及此事他竟回信顶撞,说爱女只做嫡妻不做妾妃,慕容槐女儿众多嫡女却只一个,庶女怎堪为贵胄之选,邢家那边朕已派人去游说,朕就不信那些三寸不烂之舌说不动他。”

  太子眼眶下一丝热,父皇是至情至性的人,自然了解他心里的苦。“儿臣听父皇的。”

  金贵妃下意识望着福王小小的身影,这孩子正对着不知何处怔怔出神,她眼中热辣辣的,牙咬的两腮发困,染着蔻丹的指甲深深刺进了肉里,自古君王多凉薄,竞对她凉薄至此,半点未曾为她的孩子打算,她可怜的禩儿,只有娘能为你了,定要把这江山夺过来交到你手心里!

  身旁的嬷嬷忽然对她耳语:“宫里眼线来报,那小娼妇出事了,在绯云阁当场被宫正司的人拿住了,那几个假内监也被扣住了,还是光着被扣住的。”

  金贵妃的美人颔险些惊掉,用眼神问,那个地方如此隐蔽又都是本宫的人值哨,宫正司的人怎会闯入?还偏巧在这个时候,宫正司的李宫正不是依附了本宫的吗?年节还送过貂绒和麝香到栖霞殿。

  嬷嬷暗指指太子,金贵妃立刻明白了。

  嬷嬷悄声道:“娘娘放心,奴婢已派人去灭口了,他们即便查也查不出这小娼妇的来头,内侍省那儿根本未曾入册登记,那几个假太监不知道底细,只要我们咬死了不知道,晾也无人敢攀诬,只是娘娘难免要落个治宫不严了。”

  金贵妃悄无声息地点点头,眼睛如毒锥子一般望着太子,这个十六岁少年,他当真十六岁吗?

  白氏倒台之时她就将宫里的余孽都清洗干净了,怎么感觉这几个月太子耳明眼亮,这宫里究竟还有多少暗桩?难道自己身边也有暗桩?

  她后颈心忽沁出一丝凉意。

  元和帝后晌听说了有人秽乱宫闱气得七窍生烟,叫过金贵妃来痛骂了一顿,难听话说了不少,什么內帷不修,德行不贵,德不配位,不如白氏,云云。

  金贵妃假装受不住晕了,第二日又将六宫理事大权分出一半给昭仪刘氏,金贵妃跪在昌明殿阶下哭表衷肠,将自古来的情诗侬词倒腾了个遍,听得值夜的内监和侍卫掉了一地鸡皮疙瘩,又说又唱了一夜。

  到天擦亮嗓子哑的像破锣,元和帝着急上朝,被她扯着龙袍下摆纠缠不过,只好抬进内殿耐着性子好言抚慰了一遍,金氏趁机扑入怀山盟海誓赌咒一番。

  杏花谢了桃花开,三月永王大婚,阖宫张灯结彩。

  白氏的病才见了起色,日渐康复起来,能下地走动几步,身上也有了力气。

  花褪残红青杏小,转眼到了这年四月,又是一年春猎时。

  京郊皇家猎场绿意盎盎,正值草肥马壮,大景朝效法周礼,崇文馆授学经史子集也尊古法六艺,礼、乐、射、御、书、数,由武职官员教授骑射,众皇子从小涉猎,除皇七子福王和皇六子成王年纪太小须内监牵马引厩,大的几个永王和太子等骑射功夫早已驾轻就熟,骑上骏马便再无学堂上的拘谨和憋屈,撒了欢一般驰骋飞奔。

  元和帝坐在御帐凉棚下远远看着,自己的儿子们那样神采飞扬,只想这样天伦之乐的日子再久一些,久一些。

  一只膘肥体壮的狍子闪电一般嗖地钻入乔木林。

  众皇子眼睛放光,立刻呼喊着急急挥鞭打马去追,羽林卫们也驰马紧随其后,密林叶阔枝茂,草木茂盛拌马腿只能勒缰慢行。

  皇子们低头仔细寻找猎物,忽见野兔狗獾果子狸受惊蹦出草窝慌不择路地飞遁,众皇子挽弓搭箭,一时矢雨纷纷,渐渐忘了那只狍子,各自寻找猎物去了,侍卫们也各自拥护者。

  太子和两个侍卫盯着一只麋鹿走入密林深处,四周无半点人烟,静谧的只有鸟虫啾啾,脚下多了许多一人高的灌木和荆棘,愈发难行。

  午后炽烈的日光透过白桦叶丛斑驳在葳蕤扶疏上,待那牲畜放松警惕探头去掏草窝里的东西吃,指下弹弓一闪,电光火石间射中脖颈,倒地呜咽两声一动不动了。

  太子大喜,命侍卫去捡。

  那侍卫点头应喏,骑着马走向猎物,有六七十米远的距离,刚行至一半,忽听震天动地的一声响,侍卫连人带马迅速被大地吞噬席卷,那块长满了灌木的地皮整个塌陷下去,露出一个巨形大坑,接着传出劈刺劈刺血肉中了利器巨刃的声音,然后人和马痛苦极了的嘶啸,接着就再无动静了。

  下面有机关!

  马儿惊得连连后退。

  太子回头,只见身后十米处永王和十来个侍卫张弓搭箭在那儿。

  一身苍色斜襟蟒袍,胸前戴着护心软甲,系着宝蓝色襻膊和束袖,一样的剑眉,一样的丰唇,黑白分明的眼中燃烧着仇恨。

  从小你处处争强,事事压我一顶,更恨毒了的是你抢走了我的储君大位!

  今日我要一并讨回!只要你死了,这世上便再无人与我争,父皇纵是心有疑惑也不会忍心追究我,因为我是他最爱的儿子。

  一只羽箭破空飞来,身旁唯一的侍卫心口猛然被贯穿,血水飞涌中应声气绝栽地,血还热,人已死。

  永王亲自抽出一只羽箭搭在弓上对准太子。

  张势待发中,太子嘴角闪过一抹诡异的笑。

  忽然勒缰调转马头,手下狠力抽了马儿一记鞭子,马儿呼啸一声,朝着那陷阱狂奔几步,四蹄扬天一跃,太子握住马鞭顺势飞缠住了旁边一棵白桦树,借着那助力将全身力量倾注脚尖,一登马鞍跳跃起来与马分离,马儿落入了陷阱,太子就着鞭子的甩冲力掼到了巨坑对面,身躯在地上枯叶丛滚落了两下,稳稳站了起来。

  永王眼珠几乎掉下来,“你什么时候学的拳脚功夫?”

  立刻将手中箭迸出,羽箭凌空飞去,太子却原地站着未动,伸臂一挥生生挡了,左手小臂中箭。他今日束发银冠,穿着一件白蟒蔷薇宝相纹窄袖箭衣,围着攒珠银带,瞬间那雪白的袖袂上有鲜红醒目一股蔓延开来,滴落到泥土。

  永王心下恨煞,又抽出一支箭来搭在弓上,再抬眸却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,四面八方无数羽林军冒将出来,缓缓向他们包围,打头的人是羽林中郎将沈从文和自小教他的师傅章成柏。

  永王忙不迭将箭矢和弓.弩掷地,章成柏脸色铁青。

  沈从文一行人过来将身边的侍卫控制了起来,永王被两个羽林卫一左一右胁迫着,回头看太子,只见他面上没有任何表情,右手一下拔出箭镞,血汩汩流出,他眉头都未皱一下,冷漠的像那不是他自己的血肉之躯,双眸只望着陷坑出神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