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羡慕13(1 / 2)





  妇产科李主任面色凝重地跟梁主任说出自己的建议:“老梁, 你闺女下午可是胎膜早破了,羊水流的有些多,咱们得考虑做剖宫产了。”

  虽是建议,但话里所含的不容拒绝,梁主任还是能听明白的。

  “唉!”梁主任叹气。这老丫头生不逢时。从出生就诸事不顺。才满月, 自己就得了下放的调令,千方百计拖了一个来月,最后还是要离开省城。她妈妈出了月子就上火、回奶,东家讨一顿、西家讨一口的,好容易糊弄饱她。

  小时候三天两头地生病,读书时更是遇上考试就出事。不是磕破了膝盖、就是摔断了胳膊, 再不好好地就能拉肚子发烧、或是月经提前。好容易结婚成家这事儿顺当了一点儿,但这生孩子又这样。

  梁主任的犹豫落到李主任的眼里,李主任以为他舍不得闺女剖宫产的。就继续劝说他:“老梁,咱们再等下去的意义不大。反正孩子的预产期就是这几天的。再等,宫内感染的可能性就要成几何倍数地增加了。”李主任继续劝:“今天下午这羊水流的有些多, 不是昨天晚上的那种。你要还犹豫,我就给孩子上窥器做个检查。或者叫老况来给孩子做个b超,再测下羊水的深度。”

  其实李主任在获悉梁慧下午突然羊水流量增加,就提醒梁主任非常可能是早破膜了。只所以不上窥器检查,就是想减少可能的逆行性感染。俩人都抱着万分之一的希望, 希望通过持续的静滴催产素, 子宫能够有足够的收缩进入产程。

  可是俩人守了两个多小时, 宫缩的进展也还是不理想。

  “剖吧。”梁主任下定决心:“我去跟我老丫头说了。”

  “那好。你们翁婿俩上不上台?我好安排值班大夫去做手术准备。”

  梁主任提起的脚顿了一下, 然后下定决心道:“我上,小金就算了吧。不过我那老丫头才吃了一点儿东西,咱们再等会儿做手术吧。”

  “行啊。那就再等一、两小时了。我回家吃点儿东西就回来。”

  “你还回去干嘛。我老伴儿给送了饭,都没动呢。一起垫吧一点儿了。”

  “好。”李主任也不跟梁主任客气。

  俩人做了多年的同志,妇产科没少找梁主任救台。梁主任总是没有任何怨言地帮忙,同时从来不说什么妇产科贬低他人、抬高自己的“玩笑”话。

  梁慧躺在产科主任办公室里的临时加床,间李主任在该下班的时候没回家,把父亲叫出去商量一阵子,然后回来就跟自己父亲和小金一起吃饭,即便有屏风围着,梁慧也注意到了这些,由不得她不多猜、多想了。

  但梁慧等他们吃完了才开口:“李姨,是不是我得做剖腹产了?”

  李主任笑笑,对梁主任说:“老梁啊,你看都不用你说,你家老闺女就猜到了。”

  梁主任咧嘴。做了一辈子外科大夫,不知怎么张不开嘴跟闺女说话了。

  梁慧看父亲的表情,明白自己得做手术了。她的脸白了白,却不死心地问:“李姨,不能再等等吗?”

  “等也没用。催产素用了差不多24小时了,产程无明显进展。现在不仅仅是怕出现宫内感染,你下午羊水流出来的有些多,按着这速度,不等半夜就流干了,还是得急诊剖的。”李主任细声细气地把剖腹产的必要性告诉给梁慧。

  “你预产期就在这几天,孩子发育的也都很好,你不用担心孩子。这种情况及时把孩子取出来,对你好对孩子也没有危害。”

  梁慧愣神一会儿,终于明白自己非得做剖宫产了。她一下子就从床上坐起来,很干脆地说:“那我也不躺着了。这一天一宿,躺得我后背累。小金,你帮我打点儿热水来,我擦一擦。出了一天汗,一会儿别把麻醉大夫给熏晕了。”

  小金见梁慧这样的态度,看看李主任,再看看老丈人。得到他们点头允许了,他立即打水张罗给妻子洗漱、擦澡。等他们小俩口都收拾好了,才吃进去的那些东西,估计也消化的差不多了。

  李主任和梁主任协调好急诊剖宫产的所有事情,让小金去推平车,几个人帮着把梁慧移到车上。小金带着实习生把梁慧推进手术室的门,巡台护士过来接人。梁慧看着小金要退出去,她这才感觉到怕,于是她喊住小金、拉着他的手不松。

  小金就安慰梁慧说:“我换了衣服,就进去手术间陪你。”

  梁慧拉着小金的手眼泪盈盈欲坠。

  巡台护士只好说:“金大夫,你赶紧换衣服进来。”

  “好好。小慧,我从那边进手术室,换了洗手服,最多也就两分钟,就能到手术间陪你。”

  梁慧松手,眼泪跟着就落下来了。小金给她擦了两把眼泪,在巡台护士的催促下,一步三回头地退出去。他要走另外的大夫进手术室的更衣通道。

  梁主任很快换好洗手服出来,可一见他老闺女在平车上抹眼泪,他也顾不得自己的口罩没戴好,三步并作两步地赶过去,赶紧哄闺女说:“你哭什么啊。爸换了衣服不就过来了。”

  巡台护士也说:“是啊,小梁你哭什么啊。哪天不做几台剖宫产的,还没有谁能够有亲爸和对象都进来陪着呢。”

  梁主任跟车把闺女送进手术间,麻醉科周主任已经在手术间待命了。他见了梁慧痛哭流涕的小模样就说:“老梁啊,你是不是忘记给孩子买糖球了?”

  梁主任明白周主任的意思,立即就懊恼地说:“可不是忘了怎么地。我光顾着想外孙子了。”

  周主任哈哈笑:“小慧啊,等做完手术,就让你爸就给你买糖吃。哪样都买。啊!咱们不哭了,不怕的。来,先过床了,然后我给你打麻醉,你睡一觉就都好了。”

  梁慧被说得不好意思,她抹了一把眼泪,说:“周叔,都下班了,还把你找来,给你添麻烦了。”

  “不麻烦。我大侄女要生孩子,别说这个点儿,就是半夜三更的,你爸爸招呼我我也得赶紧跑过来。来,小金,咱们过床了。”周主任招呼踢门进来的小金。

  三个大男人两个实习生,再加上巡台护士,一起上手把梁慧从平车抬到手术台上。

  *

  吃过了晚饭,潘志两口子要抱孩子下楼遛达,李敏就想回家了。严虹说什么也要把李敏拽下去一起走走。

  “敏敏,你都在医院里关一天了,到楼下走走透透气去。”

  李敏却不过严虹的热情,只好换了衣服和鞋子,跟他们夫妻俩一起下楼。

  太阳已经落山了,但西边的天空里还留下大半边的橘红。层叠的浅蓝暗灰,开始往西天那最后的色彩里渗透。极致鲜艳的火烧云,被蓝灰色覆盖、渗透后的瑰丽,居然比单一浓烈的色彩更夺人心魄。

  “彩虹儿,你看那晚霞多漂亮!”李敏望着西边的天空感慨。“我怎么感觉自己好久都没出来看看晚霞了。”

  与她挽着胳膊的严虹也感慨道:“这一年的变化太大了。以前天天跑步的日子,好像是上辈子了。”

  晚风习习,身边已经不再是中午那般炙人的热浪。可经过一个夏季炙烤,已经没剩下多少水分的柳树枝条,那些快干枯的叶片,被微风弄出来粗粝的摩擦声。柳树似乎想凭借这样难听的声音,发泄其不甘心地被风摆弄的不满出来。

  但和风可不在乎柳叶的抗拒,它尽情地吹过柳枝,把各家厨房里混合后的香味,播散到省院这片宿舍区的每一个角落。

  宿舍区的那两个篮球场,聚集了一些吃食堂的单身汉和实习生。一个篮球场被实习生占据,他们在踢小场足球;另一个篮球场有十几个年轻人,在分别进行两个半场的篮球赛。看客还不少,虽稀稀落落的,也围了大半个篮球场了。

  “咱们别过去看了,万一那足球飞过来,砸着吓着都不好的。”严虹拽了潘志一把,带着三大一小往楼空儿走。

  没走出去多远,就遇到同样出来溜达的冷小凤和吴冬。

  “你儿子呢?”严虹问冷小凤。

  “他爷爷抱着呢。”冷小凤笑吟吟地回答:“爷爷抱累了奶奶抱。晚上十点前,非喂奶不会找我,也轮不到吴冬抱。”

  吴冬笑着伸手去抱潘宝宝。冷小凤翘脚把潘宝宝的围嘴从肩膀拉回来,然后把围嘴摆端正了。

  “宝宝,记得姨姨不?”

  潘宝宝朝她吐泡泡。

  “你看看你怎么跟金鱼似的。彩虹儿,他那牙出来没?”

  “出来一个白点儿。”

  “那就快了。也许明天早上就完全出来了。你小心他这两天会有轻微发热、或者拉肚子什么的。”冷小凤提醒严虹和潘志,“不少孩子出牙会有这样的反应。两三天也就过去了。”

  “嗯。”严虹点头。

  潘志笑着谢过冷小凤。

  吴冬抱着潘宝宝,侧头对和自己并排走的潘志说:“这孩子大三个月,是差好多啊。我儿子长得够壮实了,但脖子还支不住脑袋呢。”

  “得两个月以后才能支持住。你别急啊。”

  “我急也没用。我想抱我爸也不给我抱,怕闪了他孙子。他和我妈一早六点就过来,唉……”

  “你爸妈那么喜欢孙子,等你儿子断奶,得把孩子抱过去了。”

  “真让你说中了。我爸早说了,等孩子断奶就抱过去,让我和小凤每天过去吃饭看书。”吴冬模仿着他爸爸说话的语气:“省得我们老胳膊老腿的,不管刮风下雨一天三趟地往你们家跑。”

  这话里的炫耀,对潘志来说就扎心了。从潘嘉出生,当爷爷的只过来看了一次孙子,再就没有登门。他妈妈也是如此。自己的宝贝儿子被父母亲如此地冷落,他都有一种跟冷小凤同病相怜、惺惺相惜的感觉了。

  此时走在他们前面的冷小凤,挽着李敏的胳膊在诉苦:“敏敏,我真的有练习了。手指头都被勒得快出血了,你看!可我还是一分钟连20个方结都做不到。”

  冷小凤把手指伸给李敏看。

  “那就继续练。你想去儿外挣钱,基本操作不过关,柳主任肯定不敢放手你做术者的。要是去拉钩,那还不如留在儿内科了。”李敏拍一下冷小凤的手,说:“你都看过我和彩虹儿是怎么练的了。我跟你说我现在有空儿还会练练打结的,权当闭着眼睛休息了。”

  “那我再试试了。”冷小凤勉勉强强。她没想到李敏会不给自己转圜的余地。